亲爱的儿子：

这次想和你聊的主题是：内卷时代下，你要有自己的成长节奏。

最近几年的社会调查结果显示，青少年抑郁占比为四分之一。或许，真实的数字比这个还要更高，无论如何你可以想象，再过几年你和身边的同学中每四个人就会有一个人是抑郁的，或许你自己也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深受抑郁或焦虑的泥沼。

在当前这个社会，如果视线拉得足够长，我认为每一个人都会有抑郁的阶段，因为当前的社会环境对个体的健康成长来说确实有太多太多的挑战，而不单单是因为个体不够努力、不够优秀。所以，当有一天你被抑郁的情绪缠绕时，我希望你不要过分自责，不要把所有的原因都归结在自己身上。

行文至此，或许你会说，既然你都知道，你为什么不能防患于未然，帮我避免抑郁呢？这里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我个人无法改变社会环境，所以无法避免社会环境的局限性带给你的伤害；二是抑郁等情绪虽然确实令人难受，但从另外一个角度看，它对我们也有正面的价值和意义。

下面首先说说社会环境。社会环境，简单点说，就是我们的身边人、政府体系、制度体系、经济体系、文化体系等一切可以直接或间接影响我们个体成长和幸福感的要素总和。

举个例子，学校老师以怎样的标准判断哪些学生优秀，重点高中以怎样的标准选拔学生，大中小学以怎样的标准选拔优秀老师、又以怎样的标准开展教学……此类种种会深刻地影响学生、老师、父母等所有人的决策。假如一个人确实拥有理科天赋，未来是诺贝尔奖级别的好苗子，但如果他读高中之前个性贪玩，那么就很有可能无法通过重点高中的选拔考试，那就意味着他后续丧失了适合他学习和成长的机会，也就意味着就算他真的是个好苗子，读不了重点高中和大学这颗苗子也废了。与此同时，另一个人，资质平平，但却因为父母和老师的严格要求，他能够成功通过重点高中的选拔考试，后续拥有继续学习的机会，就算他确实拿不了诺贝尔级别的奖项，但还可以通过努力做一些适合他的工作。

当然，在现实生活中，究竟是资质平平还是天赋异禀，很多时候大家是根据结果来判断的，在一个人并没有取得世俗成就的时候，我们很难直接下判断其资质平平还是天赋异禀。只不过，你必须明白的一个道理便是：从取得世俗成就角度看，个体的成长必须契合社会环境的要求，虽然有时候这些要求不见得非常合理科学；而假如你的成长节奏与社会环境的要求相距太远，那你就难以取得外在的成就。

对于你们学生来说，尤其是在我们杭州，几乎所有的家庭都努力给自己的孩子提供各种物质和精神资源，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好好读书，将来考上重点高中和重点大学，然而就目前政策来说，依然会有一半的孩子连普通高中都没有机会去读。所有的家长都非常清楚这一现状，所以大家便都想方设法鼓励（或者说逼迫）自己的孩子好好读书，能够在期末考试时排全班前几名。在这个过程中，有些家庭为孩子花重金请私教，像地下党接头一样请老师为孩子补课（在教育局重拳打击教培的环境下）；有些家庭为孩子在网络平台报各种各样的课程……所有这些都是希望自己孩子能够在学校取得好成绩。除了父母提供各种资源，孩子自己也得做各种习题册，早上吃饭或者上厕所时也不得消停还得听英语。在这种背景下，我们家长普遍认为，现在的学生也生活在极致内卷的环境下。

在这种极致内卷的环境下，坦白说，我确实挺心疼你的，我担心你一直处在精神紧绷的状态，少有喘息的机会，我担心你被环境压力逼出抑郁来。虽然我有此担心，但我能够放松你的学习吗？不能。这是因为我担心一旦放松了对你学习的监管，你在班上学习成绩倒退，难以保持全班前几名，你的自信心会无法维系，接下来会产生一系列我无法预料的负面影响。所以，我的策略是，对你学习的监管整体是不放松的，但与此同时，每每看到你点滴进步时就毫不吝啬地奉上彩虹屁，鼓励你继续保持；提醒你要做个有心人，记录自己内心想要的物、想做的事，然而我在能力范围内最大限度地满足你；每每你问我的建议时，我都鼓励你自行安排，自由选择……我希望你提高自己的自主性，希望你的自我意识慢慢强大起来，希望你在有限的自由空间内有自己的成长节奏，以此来对冲外在环境对你自我的压制。

正是因为我知道现在的环境是极致内卷的，所以我们的基本出发点是“求其上者得其中”。虽然我平时对你的要求是全班前三名，也希望你对自己保持高要求，但我们也需要做好“得其中”的心理准备，毕竟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永远都有人比我们更帅气、更年轻、更富有、更优秀，做不了“第一名”是非常正常的。更何况，你们班上的第一名，只不过是学校视角下的第一名，并没有考量学业之外的诸多标准，而从我们整个一生的角度来看，后者也是非常重要的，如果我们为了学校视角的第一名而牺牲后者的发展是鼠目寸光，是不可取的。我们应该以更加长远更加完善的视角来审视自己的成长，在这种情况下，没有拿下全班“第一名”并没有什么不可接受的，我们再接再厉即可。因此，你万不可因为自己没有全班前几名而全盘否定自己，更加不可以气馁，就像我平时经常和你说的“你要守住自己的心”，不要那么轻易被外界环境所动摇，做好自己该做的事，静待花开即可。

就算我们最后读了普通高中，读了普通大学，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只要我们守住自己的心，一直保持自己的成长节奏，做好该做的事情就好。

爱你的妈妈

2024年9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