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亭犹在,只是那曲河之上的流觞早已消失,剩余的只是满目荒芜,沧桑废址,残破的亭角印证着文人的豪情,那天下第一行书模糊的是谁的脸。
竹林之中,七贤汇聚。
敲打着疯狂的节拍,吟啸山林,酒香弥漫,覆盖了那一支刑场之上的广陵遗曲,断袍之后,铮鸣着折断了天际的翅膀,飘落下来,激起了一道波纹。二十多天的醉意,只是蔑视作威的权贵,心中长车不知何往,唯有痛哭一场。
这个新的大统一王朝背后,是如蝎的皇后和任人摆布的傻皇帝,这怎让汉朝的旧事不再重演,七国之乱,可惜如今没有周亚夫。
偏安江南的东晋更是腐落不堪,这王与马坐天下的格局,更是让欲要报国的晋朝士子醉心于禅道,原本一腔热血转眼化成了一道佛痕。
这是一个屈辱的年代,无数汉人在异族的铁骑下苟延残喘,羌人,鲜卑,就在他们于北方肆无忌惮之际,南国的酥酥清风正将东晋的朝堂搞的乌烟瘴气,那湿沉的梅雨不只是浸透了大地,更是腐蚀了人心,将漫天的浮华卷起,摔成了满地的触目惊心。
朝堂如此,文人奈何?
他们只能望着北国的边角,将这戎马倥偬的疆土一次又一次的描绘,嘴角的几点酒渍,不是放荡,只是不羁,就是那东山之上,破败的禅堂也换成了谢字,那行云流水的书法,蘸着的不是墨,而是一段失意,一段悲痛的历史。
征战早就不是南国人的事情了,那是属于勇士的荣光,属于被压迫人的不甘怒吼,武悼的杀胡令正在历史古策上书写着自己的光荣,而南国,却只能用手中毛笔来舞文弄墨,抒情写意。
既然不为官,那就好好做自己吧,五斗米算什么,哪里比得上满园的秋菊,戴月荷锄,遥望南山,将一只江篙随意的横进江里,那细碎的波纹反衬的是谁的影子,明月之上的,又是谁的期盼?
清平调词之上,描绘的是谁家的伊人,那朦胧月色下,映衬的是怎样的温婉,轻菊愁烟,这是咏絮坐在河边的一声长叹,这是建安于马上的一道长喝,唯有这些,才能上饱受欺凌的晋人获得一丝荣光,一丝慰藉。
儒释道三家,在晋人的骨子里犹然的融合在了一起,儒的修身齐家,释的清心悟禅,道的清高耿直,在晋朝士子的血液里完美的传承了下去,那天下第一行书是醉酒之后源于血脉而迸发出的力量,是江波涌起之后,那嶙峋的被拍打着的巉岩,静静于大江之内浮沉,隐藏在云翳之后的那抹月光,清雅着照耀着大地,荡漾着如水般清澈的灵魂。
那迷醉在酒后放肆的笑意,刑场之上仍然保持淡然从容的琴音,竹林中裂帛撕裂之后的不羁的大哭,行云流水之后的那道怅然,月下的一条长长竹竿,竹竿那头深沉的浸在黑暗里,浮于水面的则是粼粼悠然快意……
洒脱的白色,依旧存在于灵魂,作为人骨子里,血脉里亘古不变的印记,即便在悲怆,也是淡然一笑,从容,且潇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