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我好想你。”
“我艹,骗子!”这是我脑子里闪出的第一个想法。
我盯着QQ,反应了一会儿。“我们认识么?”
我叫陆离,在混了20年的平淡时光后,混到了一所普通大学,又成了一名普通学生。这里的‘混’不是混蛋的混,而是混日子的混。20年来我一直认为干过最混蛋的事是小时候和一个小伙伴打架,觉得吃了亏的我偷偷地用小石子堵住了他家门锁的钥匙孔,这导致我上午的“仇人”没能吃上晚饭,也让我因看见他父亲撬锁时的笨拙和焦急而感到浑身颤抖。这件事之后每每见到他,我都有种愧疚,我一边试着寻求他的原谅,一边编写谎言减轻罪恶,但直到他搬家那天我的谎言也没编好,他的原谅也被搬家公司的车运到了离我好远的地方。
“嗯,我们是同学。”
“但我不知道你是谁。”
“没关系,我知道你是陆离,我好想你。”
这算哪门子事?就好比有人跟我说:“陆离,你儿子在我手上,拿钱来赎。”我当然没有儿子,也想不到有谁会好想我,这要么是个恶作剧,要么是个骗子。
“那你叫什么名字?”
“这个我暂时不想告诉你,你可以先叫我二毛,加我好友吧,我不是坏人,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说。”
我毫不迟疑的通过了好友请求,如果下一条消息是:“我是xxx(我的大学舍友),这是我小号,我就是想看你出洋相。”那我也会毫不迟疑的删掉好友,飞身下床把舍友爆打一顿。大学舍友就是有这么无聊。
点开个人资料,行走在人间的二毛,女,双鱼座,20岁,s市xx大学,相册里没有自拍,也没有生活照,有点奇怪。
“你没怎么变化嘛!”
我相册里有和大学舍友的几张合照,看来她刚才也在看我资料。
“还是那么矮?”我戏谑道。
“哈,我喜欢你的幽默。”
她又问了些关于我大学日常生活的问题,我回答的心不在焉,我满脑子都在想这是我哪个同学。
“我们是高中同学还是初中同学?”这句话是我发的语音。
“高中。”简单的两个字。
本来想依据她的声音判断她是谁,但男生的小聪明在女生那里不太管用,二毛不想发语音。
高中同学,女的,在s市上大学,喜欢我的幽默。对号入座,我似乎猜到了二毛是谁。高考后就没怎么联系,电话播过去竟然接通了。
“喂,小颖?”我不确定号码是不是换了主人。
“老陆?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懒洋洋的声音,像是刚睡完午觉。
我猜错了。
“是我,好久没联系你,想你了。”有种挫败感,但我不能说出来。
“哈哈,你的大学生活怎么样?”听得出来她还是挺开心的。
小颖是个神奇的女孩,我见过她数学课上因为不懂老师的解题方法而抹眼泪。我也见过她从教室外风风火火的回到座位,把水杯碰洒,手忙脚乱的同时不忘对偷着笑的我喊:笑什么笑。她不算好看,却很耐看,谈不上喜欢,却忍不住和她做朋友。
聊聊了各自的大学,讲了讲身边的趣事,又聊到高中时把有包装的面膜当做奶糖送给老师吃,看着老师放进嘴里,我们笑得停不下来。
“你那会儿真坏,看着挺老实的。”
“拜托,是我们一起做的。”我提醒道。
“啊,是哦,哈哈哈。”
“高中同学里还有在s市上大学的么?”我脑子又开始想二毛是谁。
小颖说了几个人名,我觉得都不像,那么说二毛真是个骗子,要么她根本就是男的,要么她就不是我高中同学。
挂了电话,有二毛的消息。
“每想你一次,天上飘落一粒沙,从此形成了撒哈拉。 每想你一次,天上就掉下一滴水,于是形成了太平洋。我今天很开心,希望你也是。”
是三毛的话,难怪她要叫二毛。
我没有删掉二毛,也不再去想她是谁,不断告诉自己顺其自然,有人想我总好过有人恨我。当然我也没认为二毛是我高中暗恋的那个人,期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接下来的每天二毛都会和我说话,早上她说:“早上好,记得去吃早餐。”中午她说:“休息会,下午上课有精神。”晚上她说的最多,她给我讲这一天的趣事,和我分享三毛的经典语录,告诉我她的愿望是和属于她的荷西在一起,最后她会说:“你困了么,我们一起睡觉吧,晚安。”
老实说我有种恋爱了的感觉,但一想到这是网恋我就忍不住要翻白眼,网络上的东西有多少是真的。
大多时候早上我都是看一眼手机,随手回一句:“知道了,你也是。”然后蒙头接着睡,更多时候看见消息和没看见一样。
二毛一如既往的说着我能背的下来的话,和我分享着我从没认真看过的三毛语录。
“你看过《千与千寻么》?”一天晚上二毛忽然问我。
“没有,不感兴趣。”我倒是听说过这部很出名的日本动画电影。
“看看吧,很不错的。”
“改天吧,现在宿舍网不好。”我想起了一句话,拖延是最厉害的拒绝。
那天之后我也一直没有看二毛推荐的电影,因为我忙着追班上的一个妹子,不谈恋爱的大学叫什么大学啊。妹子各方面不是特别好,但至少每天都能看到,真实到让我心里踏实。
很快发现不对劲,喜欢你我对妹子说了,礼物也送了,妹子的忙我能帮都帮了,但妹子既不说喜欢我,也不说不喜欢我,只是每天和我在网上聊会天,偶尔上课打个招呼。我约她吃饭不来,一起散步也不来。我这不又是在网恋么?gtmd。
“四周的窗全开着,雨做了重重的帘子,那么灰重的掩压了世界,我们如此渴望着想看一看帘外的晴空,它总冷漠的不肯理睬我们盼望。而一个个希望是如此无助的否定掉了,除了无止境的等待之外,你发现没有其他的办法再见阳光。”二毛的消息。
“你能不能别总是抄别人的话?不会自己写么!”不晓得我今天早上为什么格外烦躁。
“哦,知道了。”不知道二毛这会是什么心情。
这一天二毛没有再发来消息,我犹豫着要不要跟她说对不起。
“我写了篇短文,发到你邮箱了,你帮我看下吧。”晚上,二毛又发来了消息。
我打开邮箱,点开二毛的邮件。
“记得当时年纪小,你爱谈天我爱笑。并肩坐在桃树下, 风在林梢鸟在叫,不知怎样睡着了,梦里花落知多少......”
还是三毛,看了第一段我就不想再往下看了。
“总体还可以,但缺乏故事性,还得改进。”我说着敷衍的话。
“哦。”二毛应该猜出来我没看完吧。
“你有没有对女同学做过什么后悔的事?”二毛忽然问出这么一句话。
是要和我亮底牌了么?女同学?忽然发现是我混淆了同学和同班同学这两个词,原来一直都是在这里出错。
“我曾经拒绝过一位女生。她说要和我从朋友做起,但我不喜欢她,就拒绝了。看着她哭,我什么也没做。觉得自己很混蛋。”我不确定二毛是不是她,但我不问,二毛也会说吧。
“她会原谅你的,我猜。”从二毛的话里听不出是不是她。
我脑子里又忍不住开始想二毛是谁,把认识的人一个个的对号入座,一个个的排除,不知不觉睡着了。
这整件事会不会只是场梦,二毛不过是我梦里的人物,梦醒了,二毛便就走了。一想到她要走了,我竟然有点难过。等到她决定走的那天,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和她告别了吧,一边想像着二毛的告别语,一边思索着怎么回应她。
临近期末,每个人都在忙些复习知识,其实不如说是预习,一学期下来书本还和新的一样,除了我的高数书上写满了用来问候高数发明者的话。二毛还是会发来消息,不过是偶尔了,毕竟她也要复习的嘛,我这样告诉自己。
“你想和她怎么样啊?”是那个妹子闺蜜的消息。说起来我好久没理那个妹子了,很多时候遇见她和没看见一样。
“不怎么样啊,大概是我魅力不够吧!”
“她是喜欢你的。”
“那已经是她的事了,我现在已经对她没感觉了。”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说喜欢她?”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还有别的事么?我要睡觉了。”我下了逐客令,愚蠢的自尊心占领了高地。
“混蛋!”
混蛋?我怎么就是混蛋了?懒得理你,关机,睡觉。
早上,妹子的消息:“我们做朋友,好么?”
又想起了二毛问我的那个问题,“好。”我回道。
寒假回家,我又恢复了宅男属性,每天就是打游戏,睡觉,有时连饭都省了。恍恍惚惚中我很少回二毛的消息,只记得她和我说自己去S省找姐姐了。
“路上小心,注意安全!”随手回了一条,接着打我的游戏。这种事也要和我说么?
转眼来到新年,大人们在屋里打着麻将,小孩子们在窗外嬉笑着,我对着屏幕群发着和往年一样的祝福,联系人里新朋友代替了几位旧相识。这个世界这么小,有人来,总会有人走。
可我怎么找不到二毛了,她就像没有出现过。她把我拉黑了!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为什么她没有预兆的选择离开。我为了好好告别排练了那么久的对白一句也没用出来。
二毛走了,梦该醒了,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
她是谁我还不知道,却又留给我好多问题。
卸载了游戏,我开始读三毛的作品,反复读她分享过给我的句子;我开始看《千与千寻》,一遍遍想像着她要通过千寻讲给我听的故事;我开始读她发给我的那封邮件,一次次想到了自己那天说出的话。
翻出崭新的大学语文课本,有一篇文章《女孩子的花》,里面写到“女子是一种极其敏锐和精巧的昆虫。她们的触角、眼睛、柔软无骨的躯体,还有那艳丽的翅膀,仅仅是为了感受爱、接受爱和吸引爱而生成的。她们最早预感到灾难,又最早在灾难的打击下夭亡。女人只要接受爱就是幸福,如果女人去爱去追求她喜欢的男子,那是顶痛苦的事,而且被她爱的男人也就没有幸福的感觉了。做男人最大的缺点就是,没有办法珍惜他不喜欢的女人对他的爱慕。这种反感发自真心一点不虚伪,他们忍不住要流露出对那女人的轻视。轻浮的少年就更加过份,在大庭广众下伤害那样的姑娘。这是男人邪恶的一面。我希望我的儿子至少能以善心厚待他生命中的女人,给她们短暂人生中永久的幸福感觉。”
我真是个该死的混蛋。
“走得突然,我们来不及告别。这样也好,因为我们永远不告别。”
“二毛,愿你的深情不再被混蛋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