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慧看见茶几上方鸿留给自己的便条后，怒火中烧。

这是方鸿这个月的第十一次，第十一次不和余慧一起在家吃晚饭。

便条开头的“老婆”让余慧感到恶心，她把便条撕了个粉碎，然后扔进了垃圾桶里，没有再多停留目光。

可能余慧生气的并不是方鸿三番五次的晚饭缺席，余慧生气的是前十次，余慧等来的都是凌晨才回来的方鸿。

满身酒气，余慧似乎总能闻到方鸿衣服上飘曳出的酒臭味。

刚开始的几次余慧还会备好水和解酒的药，她知道方鸿酒量不好，酒精对他而言无疑是痛苦降临前的预告，多少有些心疼。

但是在方鸿三五次之后，取而代之的是余慧对方鸿的不闻不问，不过还是会窝在沙发上看着肥皂剧等到大概凌晨左右，在听到钥匙插入锁眼里，向右转动开门的声响后，余慧便径直走回卧室，关灯上床。

余慧朦胧间隐约听到洗手间里花洒流水的动静，不用问，一定又是喝了个烂醉如泥。余慧心里很是恼火，一下子关于方鸿之前的那几次醉酒晚归的记忆像是接触到水的碳化钙一样，电光火石的在余慧脑中全部炸裂开。

人一旦进入了情绪上的死胡同，只会越发严重，像是早已鼓起的气球，再往里面源源不断的注入空气的话，等到的只会是“嘭”的一声的爆裂。

现在的余慧差不多是个快要爆裂的气球。

可是，她却无从发作，因为之前已经有几次因为这件事和方鸿发过脾气，可没有用，方鸿就像是粪坑里的石头一样冥顽不化，依旧我行我素。

没办法，余慧开始后悔自己当初选择了方鸿。

现在，越想越委屈的余慧只能自己蜷缩在被子里面哭。却又担心自己哭的太凶，明天顶着一双核桃眼去上班的话会被更年期的上司骂个狗血淋头。

但眼泪就是止不住。

洗手间里的动静逐渐停了，她听到方鸿穿着拖鞋从里面走了出来，站在卧室门口，然后极小心地掩好了卧室的门，没有发出一点动静。

这也是余慧在恼火，委屈诸多情绪大火乱炖一锅之后仍然无法放弃这段感情的原因之一，方鸿对自己的确很是体贴照顾。

“但这次。”余慧心里参杂了别的什么。

眼泪终于停了下来。

余慧也在这半睡半梦，半歇斯底里中昏沉的睡去。

早上起来，看见客厅沙发上卷起来的被，余慧清楚方鸿又在这里委屈了一夜，为的是不打扰自己。

前十次也是这样，每次想到比自己高出两头的方鸿在沙发上过夜，余慧心里都会多少有点心疼。

但这次没有。

对于感情中的人而言，如果一旦生出后悔的念想，那一定是失望透顶。

昨天晚上的余慧真的失望透顶。

厨房里的饭桌是两个人一起挑的，简单的颜色。现在上面放着一个荷包蛋，一杯温热的牛奶，还有锅里已经熬好的粥，这些都在晨光的铺洒中静止。

“前十次也是这样。”余慧觉得方鸿是在用这种温情且可怜的办法来收买自己的同情，好继续我行我素。

恶心，和昨天看见便条上”老婆“两个字后一样的感觉。

她看着锅里粘稠的粥，忽然觉得每一个米粒都像她和方鸿现在的状况，因为三年多的交往变得习惯了对方，就像米粒失去了原有的棱角，在日子的中火慢熬中再没了激情，也再也感知不到乐趣。

这不是余慧心里想要的日子，余慧心里清楚。

余慧发会儿呆的时候，手机却不懂事地响个不停。

“我失恋了。”小艾的电话。

“我本来以为他是个老实巴交的男人，没想到，他手机里有三四个亲爱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余慧心里好奇事情的前因后果，那个男生她之前见过的，看上去还是个本分人。

“他这几天很晚才回来，每次回来都浑身酒气，我就开始怀疑了。等我打开他微信的时候，鬼使神差地看到他忘删的聊天记录。本来以为找了个老实男，没想到，唉。还是你和你们家方鸿感情好阿。”

“我们俩，也。”话在嘴边缱绻却还是被余慧咽了回去，她始终是个不愿和别人多谈自己感情的姑娘。

简单聊了几句便挂了小艾的电话，余慧喝着有点发凉的粥。

她心里开始发慌，毕竟她不希望自己落得和小艾一样的结局。

看手机的时候，发现自己和方鸿上一次的聊天是十多天前，因为心里生着闷气，自己也没有发过消息，而方鸿也没有说什么。

不正常。

余慧记得方鸿的微信号的，密码也是方鸿在她的强权统治的淫威下改的。

输到后几位的时候，余慧心里开始七上八下地打退堂鼓，她怕方鸿看见后发脾气，也多少担心自己真看见什么，但在这些背后，余慧其实更想知道。

纠结了很长时间，抱定破罐子破摔的心理点了登录。

却惊愕地发现，方鸿的微信聊天框只有余慧一个人。而对话的内容也还是十天前方鸿发给自己的早，自己因为闷气而没有回复。

不正常。

他会不会是删掉了。

当一件事存在好坏两种可能性的时候，人们通常会选择后者。

余慧翻着方鸿的微信好友，以期和那些”亲爱的”来个不期而遇。可是，唯一被方鸿标注为“亲爱的”的只有余慧。

余慧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坐在椅子上舒了一口气。

可是定心丸也有药效的时间，时间到了，余慧又开始了胡思乱想。

他会不会是存在了QQ上。

余慧把方鸿所有的社交账号全部查了个遍，十分认真却一无所获。

不正常。

余慧现在也说不清自己心里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了。高兴于方鸿没有，又难过于方鸿没有。

她坐在椅子上发了会儿呆。

余慧发现忙完这一圈的自己快要迟到了。她抓起衣服便匆忙去上班了。

等到坐到办公室转椅上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多。

按照惯例地打开手机刷一下围脖，无意间看见这样的一段话。

“这世间有太多密码了，银行，信箱，手机，账户，甚至有的地方连厕所门都要密码，所以，亲爱的，我们之间，能不能开门见山？”

余慧心里也这样觉得，他觉得方鸿对自己隐藏了太多秘密，特别是在今天早上的搜获无果之后，她甚至有一刻都觉得方鸿实在是老练极了，自己真不幸着了他的道。

对，当一件事存在好坏两种可能性的时候，人们通常会选择后者。

她把这条截图发给了方鸿，并附送了一句。

“我想和你谈谈。”

没过多久，方鸿回了个好，那晚上。

余慧看见回复后默默摁灭了蓝色荧光的屏。

用两只手搓了搓脸，吸了一口气。

余慧回到家，打开门后看见屋里黑着，随手开了灯。墙上的钟刚过8点，想着还有几个小时方鸿才能回来，自己才能跟他认认真真谈一谈他们俩人的事。

余慧心里是有主意的。

她有点口渴，便去厨房找水杯喝水。

等她拿着水杯回到客厅的时候，才发现坐在沙发上看向自己的方鸿。

吃了不小的惊，嘴巴大到可以吞下鸡蛋。

“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6点左右。”他坦诚回答。

余慧看了一眼方鸿，这个自己喜欢了三年多的男人。嘴角的胡子刚刮过，沙发凹陷下去的地方看得见他的腿型，穿了一件灰色的衬衫。

转念一想，这些和自己再不会有什么关系的时候，余慧自动地收起了目光。

“方鸿，我觉得我们两个需要谈谈。”余慧想要速战速决。

“好啊。”方鸿欣然允诺，把手机放在了面前的茶几上。

“你”喝了一口水来缓和情绪，余慧不想在这种时候撕破脸，还是努力留个好印象。“你，是不是喜欢上了别人？”

“你说什么？”方鸿手指因为太过用力而发白。

“我讲，你是不是喜欢了别人？”看着面前的方鸿，余慧觉得很陌生，陌生到就连十多次沙发上卷起来的被，她都觉得不是他睡过的痕迹。

“没有。”低声，明显看出是在压着脾气。

“那你为什么好几次那么晚回家，还满身酒气？”

她看见左边的他把头埋低，像是急迫寻找沙堆的鸵鸟，似乎暗示着余慧，她所言不假。

“你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方鸿抬起头。

“什么日子？”她一直处在一个咄咄逼人的进攻状态下，没想到方鸿会转到别的话题上，何况还是这么无关的事。

“今天是我和你四周年的纪念日，余慧。”方鸿一字一字说出。

余慧瞬间想起来。早上匆忙上班的时候，手机里响起的提示音，自己因为情绪一直没去理会。

“这个送你。”方鸿从背后拿出来一个袋子。

余慧打开，发现是几个月前，和方鸿一起逛商城时候自己心仪的包。因为太贵了，也只好看几眼就走。

没想到，方鸿会买来送给自己。

不对，他哪里来的钱？问题接踵而至，余慧难以招架。

“你哪里来的钱？”余慧自己看着方鸿，发现他眼里有血丝。

“我每天晚上下班后，去接一点私活，加上这个月的奖金。刚刚够。”

余慧忽然意识到其实都是自己在自导自演，自以为方鸿出去花天酒地，连酒臭味都并不曾真实的感受到。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个问题刚出口，她便觉得自己真是蠢。还不是因为自己总嫌弃方鸿没有情趣，不懂浪漫，了然无味。

“纪念日快乐。”方鸿变戏法一样，从茶几下拿出花束。

余慧瞬间落泪，她明白自己早已习惯于他的一切。哪怕是再不懂浪漫，再无情趣，都因为是他而变得不重要了。

“那你保证以后对我开门见山，毫无隐瞒？”

“好。那惊喜？”

“与你相比，不重要了。”

如果他早已把全部的心和炽烈的感情都开门见山地放在你面前，请你一定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