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道湍
按语：每当母亲节来临之际，远在异乡的我，总是止不住对母亲的思念。缕缕往事仿若昨天，母亲给予我们的满满爱意，纵使千言万语也难以表达。母亲伟大，母爱神圣。谨以此文献给母亲节,愿天下母亲永远年轻美丽，幸福安康！
母亲的一生极其平凡。平凡得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只重复地干着一件事，那就是含辛茹苦把我们兄妹六人抚养长大，并为此操劳了一生。虽然在物质方面没有给我们留下些什么，但母亲之于我们的爱却终身难忘。
我的童年是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度过的。当时国家正处在自然灾害困难时期，面临最迫切的任务就是如何解决饥饱问题。从我记事起，母亲每天都在为一家人的生计而不知疲倦地忙碌着。俗话说：好汉难填三张嘴。更何况我家当时老老少少十来张嘴要吃饭，且哥哥、姐姐们都在上学读书，仅靠父亲微薄的工资和生产队分给的一点基本口粮，难以糊口，忍饥挨饿便成了我童年的梦魇。由于极度的营养不良，我和妹妹骨瘦如柴，肚大如鼓，就像贫困中的非洲孩子那样，好几岁了还走不动路。父亲担心养不活我们，曾暗地约好将我俩送人，找一个有口饭吃的家庭。母亲知道后，死活不依，才打消了父亲的念头，以致后来很长时间我和妹妹见了生人就躲藏起来。
母亲是生活的强者。那时父亲是我家乡远近闻名的中医，一天到晚忙于治病救人，且患有严重的痨病，根本无暇顾家。母亲除了照顾好老人、孩子和病中的父亲外，白天还要下地给生产队干活挣工分，晚上更是忙碌，常常缝补浆洗或纺花织布到深夜。由于常年熬夜，导致母亲眼睛长期红肿、溃烂，也由于过度地操劳和节省每一口饭给老人和孩子们吃，母亲曾浑身浮肿，多次晕倒在地。
面对困难和压力，母亲并没有抱怨和退缩。在母亲的安排下，年岁稍大点的哥哥姐姐，上课之余去生产队干活挣工分；我和三哥、小妹也分别拿起铲子、镰刀，干一些力所能及的小农活，如割草、拣粪、挖野菜、遛庄稼等，每年下来，仅从地里遛回来的小麦、玉米、红薯、谷物等，也差不多相当于两三个劳力分配的口粮。再加上挖来的野菜和自制的干菜辅以充饥，不仅解决了全家人饿肚子问题，而且还节余出一些细粮，用来补养父亲的身体和过节之用。但由于长期缺乏营养，全家人都面黄肌瘦。母亲又学会了编织鱼网，让大哥、二哥去野外的一些池塘、河沟里捕些鱼虾，用来改善家庭生活，才度过了那样的艰苦岁月。
母亲是勤俭持家的能手。由于长期艰苦生活的磨难，使母亲养成了特别节俭的习惯。在我的记忆中，母亲很少甚至从来就没有给我和小妹做过新衣服，一般都是将哥哥姐姐穿旧的衣服，经她巧手裁剪缝补后，又像新的一样再给我们穿。实在太破旧了，还是舍不得丢掉，再由母亲一番加工，最后被衲成各种花色的鞋底，配以鞋帮，又变成了一双可脚的新鞋。记得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教育回潮”时我考上了高中，给家里争了光，母亲高兴之余，将珍藏多年的父亲当年学医出师时，老师所赠的那套黄呢子衣服拿出来精心拆洗缝补后，由我体体面面地穿着去了学校。这是我印象中穿过的最好的衣服，也着实让我高兴了好长一段时间。
母亲是乐善好施的典范。尽管母亲在吃穿用等方面都比较节俭，但对亲戚、邻居却很大方。每逢亲友来访，母亲总是热情接待，有时家里甚至一点白面都没有，母亲即便拿着面瓢去邻家借面，也要做一顿丰盛的饭菜招待客人；凡遇邻居家闹家庭纠纷的，母亲也耐心劝解，或严肃以对或宽言相安，总能把握好分寸，使矛盾尽快化解；对于生活上有困难的，母亲也从不袖手旁观，总是热心相助，想方设法予以周全。为此，母亲在三村五邻落下了好人缘。有的受助家庭无以报答，就带着孩子认母亲做了干娘；还有的情愿把女儿许配到我家当媳妇。为此，父母还曾经十分为难过。
母亲十分重视子女的培养教育。由于幼年家境贫寒，母亲从小失去了读书的机会。但因受旧时的礼教文化影响较深，母亲对我们的悉心教育从没有放松。多次说，只要你们好好读书，家里就是再苦再难也要支持，甚至扒房子卖锅也在所不惜。劳作之余，经常督促我们兄妹围坐在小油灯下完成作业或温习功课。还常向我们讲述“书是黄金屋，早知书中有黄金，夜点明灯下苦心；书是醒世灯，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不受苦中苦，难熬人上人”等至理名言，以此激励我们从小努力学习，有所作为。
后来由于受“文革”的影响，我们兄妹也曾产生了读书无用的念头，母亲知道后十分生气，一再对我说：如不好好学习，长大了就让你打光棍；再继续混日子，就给你个棍子去要饭，家里不养活懒汉。在母亲的谆谆教诲和督导下，我们兄妹六人都顺利读完了初中、高中，成了十里八乡有名的耕读之家。
在父母的眼里，自己从小比较乖巧灵通，再加上勤奋努力，母亲对我的学习尤其抓得很紧，并抱有较高期望。我也没让父母失望，对读书一往情深，不论是小学还是初中、高中，各门课程都取得了优异成绩，各种奖状几乎贴满了我家的中堂。也为日后入军校学习并成为军官，以及国家公职人员奠定了基础。
母亲还是个性格温厚和宽容之人。在我的印象中，不论家中有多大困难，母亲总是默默在心里承受，而对我们却永远是温言细语，笑脸相对。有时我们在外边跟别的孩子打了架，母亲也很少呵斥，总是弄清情况后，先批评自家的孩子，然后再视情况决定是否向对方检讨或道歉，以此换得对方的同情和理解。事毕，母亲还不忘与我们一起总结教训， 把个中利害关系讲得清清楚楚，使我们从小就明白了与人为善和息事宁人的许多道理。
母亲对我们的品德养成要求也很严格。她常讲，人生一世，要记住两条：一条是为人要厚道，不要总想着占别人便宜，还要甘于吃亏，并形象概括为：“吃亏人常在，沾光人死得快。”第二条是处事要公道，遇事要多替别人想想，学会换位思考，并形象归纳为：“要想公道，打个颠倒。”母亲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并为此践行了一生，不仅少惹了很多麻烦，同时还不只一次地平息了家族矛盾和邻里纠纷。
母亲的言行也影响了我一生。直到我工作多年后，母亲还一再叮嘱，无论在什么时候和什么情况下，都要坚持做到正直无私，坦荡为人，坦然处事，不随便贪占个人或公家一分钱的便宜，更不要接受人家的任何贿赂等。多年来，母亲的教诲一直萦绕在耳边，时时激励鞭策着我“惟日孜孜，无敢逸豫”地努力工作和学习，并顺顺当当地处理了工作、生活中遇到的各种矛盾和问题。
母亲离开我们已经多年，每每想起在母亲身边的缕缕往事，常使我泪流满面，久久不能释怀。母亲一生平凡，但平凡之中又彰显伟大，她那高尚的人格魅力和留下的优良家风，却是我们用之不竭的宝贵财富。
母亲活着的时候，最挂念和最关心的就是我和我的家庭。而我却长期漂泊在外，没能经常在她身边尽孝，委实太愧对母亲了。母亲，如果还有来生，我愿再做您的儿子。
（原载《中国审计报》2018.4.20 ， 2018年11月被评为中华情第四届全国诗歌散文联赛金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