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此文,用斜体字简述小儿增殖腺切除术需注意事项,帮爸爸妈妈们科普下。
上周二晚上,我这个夜猫子不到十点就睡下了,把手机闹铃调到了周三早上六点钟,因为我要带四岁的女儿去做增殖腺切除手术。汉诺威Auf der Bult儿童医院定的时间是周三上午七点半开始预检,手术时间则在九点左右。好早啊,下萨克森州是德国农业大省,这里的人都喜欢早睡早起。
第二天一早,我洗漱妥当,吃过早饭,把还在被窝里熟睡的女儿叫醒。我告诉她现在起床了,坐推车搭地铁去医院,并且塞了一瓶樱桃茶给她。女儿马上兴奋地蹦起来,利索地开始穿衣服。
平时每天必犯的大小姐起床气,被我的心计一扫而光。
前一天我就把她小时候坐过的推车拿出来,当着她的面擦洗干净,问她明天想不想坐着出门。“想!“ 她就像得了生日礼物那么高兴。四岁的女儿早就不坐推车了,但因为看到十一个月的弟弟出门一直享受推车的待遇,早就有些嫉妒。这正好,让我借题发挥。
而且她十分喜欢坐地铁,因为可以观察各种各样的人和窗外的景色。事实上,做这个手术不宜一个人开车带孩子,必须有人陪同。因为手术后开车回家,即使已经过了观察期,麻醉的后续副作用,加上车辆行驶的颠簸很可能导致孩子眩晕、恶心和呕吐,如果没有人陪同照顾孩子,只有你在前面开车的话,容易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和危险。
再来就是女儿十分喜欢去儿童医院,这位医院的常客期待着医院室内室外的游乐设施和各种玩具。医院甚至在工作时间聘用专业小丑,来为手术等候区的孩子分散注意力,可谓费尽心机。
外加一瓶樱桃茶,也是女儿喜欢的饮料。做这个手术前六小时,就要停止进食固体食物,只能喝非浑浊的果汁、果茶或者水。手术前一小时,连水都不让喝了。这都是为了防止麻醉时的不必要危险。因为小儿在麻醉时容易发生食物倒流,从而增加窒息的危险。
总之,坐上了早高峰的地铁,顺顺利利地就到了医院颈、鼻、耳门诊部。这里和上海的五官科医院稍有区别,总是颈鼻耳三个在一起,简称HNO。等候区内已经有了两个其他的孩子,正都钻在一辆小火车里,假装驾驶火车,女儿马上蹦蹦跳跳爬上火车,加入了他们。
我们父母之间寒暄几句,就开始对这个手术聊了起来。
一对中年德国父母带着个男孩,一个德语很流利的年轻叙利亚妈妈也带着个男孩。而我总算是找到了知音,他们说起自己孩子的病症,真是和我的女儿一模一样的。
增殖腺,又叫做腺样体,是在鼻咽的顶壁和后壁交界处,两侧咽隐窝之间。小儿在进入爬爬班或者幼儿园后,特别容易互相传染得感冒,还有像口蹄疫、猩红热、流感之类的流行病。这些都有可能引起腺样体肿大发炎,肥大的腺样体会妨碍鼻子正常呼吸,会得鼻窦炎,甚至导致中耳炎。
而且鼻子长久堵塞,习惯用嘴巴呼吸的孩子,就更容易得感冒,因为鼻子这个强大的首道防线没有了,病菌直接入口。而越是经常得感冒,增殖腺就越肥大,越影响呼吸,长此以往就成了恶性循环。大多数孩子切除腺样体后,病症都会好转,连得感冒的几率也会降低。
除了夏天,我的女儿几乎每个月都会感冒发烧,然后鼻腔耳腔分泌物堵塞后,导致听力也大幅下降,甚至影响语言发展。门诊室的这两个孩子,他们在进入幼儿园后,也几乎从没有真正健康的时候,总是鼻塞耳塞,讲话口齿不清。
经过预检,确认孩子没有发烧、咳嗽等症状后,三个孩子今天都能进行手术。发烧咳嗽的孩子建议不要进行手术,也是因为呼吸道炎症分泌物会增加麻醉时的窒息危险。
叙利亚妈妈先带着儿子进了手术区域,过了半个多小时,她出来后一直在默默擦眼泪。啥情况?
接着德国父母也带着儿子进了手术区,出来后德国妈妈哭得更为伤心,被爸爸扶着走。怎么回事?不就是个小手术吗?看到这种情况,我也不敢问。
总算轮到我们了,进了手术区域已经是八点四十五。护士把我们迎进一个小房间,里面有一张手术床和几把椅子。她给了我女儿一个粉红色的病患手环,她看到粉红色的东西一般都会兴高采烈,今天也不例外。接着护士给了她一小杯药水,女儿皱着眉头,但也算爽快地一口气喝光。
这药水是小儿麻醉的第一步,果然女儿不一会儿就开始有种喝醉酒的状态。我脱去她的外衣和裤子,让她躺在床上,盖好毛毯。她用手指着天花板上星星月亮的壁画,说她看到了许多发光的黄色小精灵飞来飞去,一边傻笑,一边嘴里哼起小调。
德国几乎所有人都爱喝酒,我想女儿长大后喝醉酒,可能就会是这种状态。
许多孩子在麻醉时会产生幻觉,需要贴身看护,有的孩子看到可怕的东西,会用巨力抵抗挣扎,我也见过一次,新手护士妹妹都不一定能摁得住。
过了一小会儿,护士过来问我,要不要跟去手术室。那是当然的了。我和她一起把哼着小调的女儿推进手术室。
手术室里也有很多好玩的壁画,看上去是丛林动物的主题。麻醉师已经等在那里,她金发碧眼,是个看上去慈眉善目的中年女性,微笑着向我们问好。她俯身对我女儿神神秘秘地说,自己就是小朋友传说的“睡觉医生”,又眨了眨眼睛。
小姑娘只是对着她傻笑。
护士已经利索地帮我女儿全身贴满了贴片,连着几台监控机器上的线。麻醉师拿出一个针管,我知道这是要插在手上打点滴用的。她还拿出一片胶布,上面印着许多泰迪熊,在小病患眼前晃了晃。她熟练地把针管插进我女儿手里,再贴上泰迪熊胶布。
小病患肯定感到了疼痛,但她举起手,看到上面的泰迪熊,瞬间注意力就集中在小熊身上了。
接着,正式麻醉开始了,护士在她手上的针管里注射了两针不知什么药剂,一针液体是透明的,另一针是半透明白色的。
女儿显然用意志力拼命抵抗着深层疲劳的来袭,“我不想睡觉,爸爸。我们回家吧。“
她眯着眼睛,眼神里满是哀求,还有一丝恐惧。她向我伸出双臂,要我抱她。我只能俯下身去,抱她,亲吻她。
我现在知道前面那两个妈妈为什么要哭得那么伤心了,因为她们无法抵御孩子这样的眼神。我也不能,我觉得自己的眼圈瞬间红了。
原来亲眼看到自己所爱的人,在你的眼前逐渐失去意识,是一件很难过的事情。即使这只是一场小手术的麻醉。
“爸爸就会在外面的玻璃门这里等你睡醒,“麻醉师接着拿起一个吸雾面罩,面对我女儿问道:“小老鼠,我们这里睡觉的空气有草莓、巧克力和香草三种味道,你要哪一种?”
“草莓。“她用最后的力气说道,微笑地闭上了眼睛。
麻醉师示意我到手术区门外等候。
我的眼圈已经不红了,“我小时候肯定会选择巧克力吧,“我默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