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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晓天的一车莱籽杆，摇摇摆摆总算拔回家了。母亲奚落说:怎么样，不认真读书噢，困难还在后头呢?
有什么，就是没习惯，习惯就没事了，刘晓天轻描淡写，一扫刚才路上垂头丧气的模样。他要在母亲面前装着无所谓，其实，这点小把戏，他母亲一眼就看穿了:还在路头上呢，有你苦头吃。
妈!我要当兵。
当兵，母亲对他的这句话感到非常吃惊:不复读了。
读什么，刘晓安一听母亲这话，就很不耐烦，世上还能就读书一条路么?
和你爸说过了么?
跟他说什么，刘晓天没好声气地说:他哪天关心过我们呢。我们兄妹几个，他替谁认真考虑过，一辈子，他只图自已痛快。什么儿女不儿女的。
有你这样讲老子的，下次注意点，在外人面前更要注意，我发觉你有点越来越不象话了。她也知道自已老头子的生性，不要说儿女了，就是自已也有切身体会。但现在孩子都大了，许多事情都有了自已的主张，她不能在孩子的认识上，对老头子落井下石，她必须预以警告。
算了算了，不跟你讲了，我今天下午就去报名，刘晓天一扭身走出院门去。
中饭后，几个人一齐随民兵营长到乡卫生院体检。槐柳村一共有六人报名，除了胡文胜，王茂杨，还有大前庄的胡文奎，堆边的圣明光，柳条庄的王茂青。
民兵营长是柳条庄的王海泉，他四十岁上下，身材不高，胖敦敦的，皮肤黝黑。曾经当过兵，退伍后，在村里挂个民兵营长的职务。
等到各人都提检过后，他把几个人招呼到一起:你们这几个人，如果真想去部队当兵，赶快回家找关系，投门路。
当兵还要投关系，刘晓天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是择优录取。
择优录取，择谁的优，凡是来体检的，那个又差呢，营长讥笑道:除了文化，你高点，可是文化高也不能当饭吃，部队不全是高中生，尽管上边有这个要求。但毕竟不是硬指标。就算是，全乡高中生多呢，各人都头打扁往里挤，在这种情况下，你不打点打点，能有个屁用啊?年轻人，这世道，头脑要活套点才行。
胡文胜连连点头:营长说的是。他从衣兜里掏出香烟，首先递给营长一支。营长也不客气。接过点上火，就吐起了烟圈。
刘晓天不会抽烟，胡文胜不以为然:书也不念了，烟要抽起来，走上社会混，不会这个不行的。
你行，谢红呛他道:还没到人近前，！烟味就到人跟前了。
慢慢就适应了，胡文胜揶揄着谢红:天天在一起，一会儿就习惯了
谁天天跟你在一起?
难道你不愿意，胡文胜闪着狡黠的目光:前天还说要跟我过日子呢?
呸，呸，呸，谢红连迭声地朝胡文胜脚前吐唾沫星子:想得美，过你个头。本姑娘会看上你。她没想到胡文胜这个混球，会在众人面前如此口无遮挡。上些日子，他老是摽着王茂杨和陈芳，去槐树圩玩，她知道他的鬼心事。她没有回绝他的死缠烂打，一个姑娘家的心理，有人追总是一件美美的事，她含含混混，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这便给了胡文胜信心。
在他人面前，他直截就把她当对象了，并且越来越肆无悸惮。
可是，谢红现在改变了主意。上午见过刘晓天以后，她的心里陡地就产生了巨大变化，这种变化是突然而至，没有预兆。在她的心里，她觉得刘晓天才是她的心意所属。
以前读初中时，她们几个经常在一起玩，她就羡慕刘晓天肚里有文章，语文老师经常夸他。他的故事也多，尽管，她知道是胡诌，可是就爱听。每次放学路上，几个人缠着他，他大多数时候也乐意。讲的有滋有味。没兴趣时，便三言两语，故事也有头有尾。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后来，几个人，只有他上了高中。她们接触便少了。三年过后，每一个人都长高长大长成人了，都到了有心事的年龄。本来，几个人一起哄，也没有他的份，没想到老天爷忽然又把他送了回来。
不谈文化了。就这一表人材，胡文胜和刘晓天也不在一个档次。而自已，谢红也明白，这槐柳村的姑娘，身材和长相胜过她的，同龄人中还没有。于是，她就有了自已的想法。她不能让胡文胜再信口雌黄，从而引起刘晓天误会。她要表明自已的态度。朋友归朋友，再往深走，胡文胜，你就甭想了。谢红打定了注意。
以后，你不要再胡说八道，否则，我就不理你了。
胡文胜那知道谢红的心事变化呢，他还以为她是害羞而嗔他的。所以，他嘻皮笑脸地说:遵命。
圣文燕(此人见《我们都老了》)看明白了，以前谢红对胡文胜没有这么个态度，不知她内心究竟怎么想，但表面上看，她并不讨厌胡文胜 。而今天，她涨红了脸，并不时偷眼瞄向刘晓天。这分明是一种态度，要撇清楚什么的态度。她在乎了什么?这些都是些微的变化。粗心的人，根本发现不了，只有心细如针的圣文燕，她才能看出来。
刘晓天有点心不在焉，本以为自身优秀的身体条件，加上还算过得去的高中文凭，当个兵应该没有问题的，没想到这也要请客送礼投关系。看来，人类社会的事情没有一块是净土
半月以后的结果，也印证了这一点，六个人当中，只有圣明光通过政审，其它人，胡文胜心思在谢红身上，本就没有当回事。茂扬，茂青，文奎也是凑热闹，是拾到不喜，丢掉不忧的态度。
只有刘晓天，他的态度是认真的。高考是没有把握的，他也不想明年再去复读。因为他受够了，每次八元钱的生活费，他要跑上两三趟才能拿到。学校到家有近二十里地，没有车子，全是晚饭后，两条腿骑大路。单趟就要两三个小时，到家已是夜静更深了。第二天四五点起来，再往学校赶，那个累没人能感觉，只有他。
因此，他早就决定了，考就考上，考不上也不回堂了。那天晚上，他跟徐凯丽谈到了将来。他迷茫得很。
徐凯丽却对他说，你去当兵，定有前途。现在军官全从军校来，高中生去学兵，进军校的把握特别大。何况，你文水这么好，人又这么帅。
她的这个建议走进了他的心里。他把这次验兵也看得这么重。相信了民兵营长的话，他让父亲去找找关系。他相信父亲有这个能力，因为他做了二十多年大队书记，那其间，他给许多要学兵的人出过力。
然而，事情并不如他的想象，他父亲已没有这个能力了。他是一个不晓得人情世故的人，在职时，一切事情都是公事公办，所以没有一个交心的朋友。等他一离职，便不仅是人走茶凉了，而且，在这全靠关系的社会里，人家也给他来了个公事公办。
他对世事一点不通，不知道台面上公事公办，台面下要积攒人脉的关系。没有了人情味，在他离职后，谁还理睬他呢!
刘晓天的事情就这样黄了。他感到非常郁闷，也觉到了世道的不公。于是，他和几个人一凑起来，便狂发牢骚，俨然成了一个标标准准的愤青。也亏有这几个玩伴，要不然，他非憋死不可。
不过，在谢红这个人身上，胡文胜和他起了纷争，也从此结了梁子。他们三个人会有什么结果呢，且看下回分解。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