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木槿先生
女人对他说:“我的根必定是在天上,所以我才漂浮不定。我只能高昂着头颅,紧盯着属于我的那片天空”。
“你喜欢我的,是吗?”她是一个极大胆的女孩儿,这时她才13岁,一根细长的小马尾扎在脑后,随着她的欢快活蹦乱跳。“嗯”他却害羞极了。“但咱们不能在一块儿,咱们都还太小了,你懂吗?”她的眼睛充满了认真和固执,就像一位懂事的哥哥训斥他年幼调皮的妹妹一般。“嗯。”他还是一直低着头,没有抬眼看她。“要不,咱们做个约定吧!等咱们25岁了,如果咱们还喜欢对方,咱们就结婚,好不好的?”这句话,她讲得极有分量,男孩儿不禁楞了一下,猛地将头抬起来,正好迎上她肯定的眼神。她会心一笑,“那好吧,咱们拉勾”。她一边说话,一边伸出小指头,强硬地将男孩儿的小指头和自己的勾起来,形成一个倒过来的心形。
那天下着毛毛雨,他们俩顶着一张大大的芭蕉叶,说了很多。她是来送他的,当她从同学口中得知他就要回家了,她才明白,有一件事儿是必须告诉他的。对死亡的恐惧让她惶惶不可终日,万一他这次回家就感染了SARS呢?万一她这次不告诉他,他一直都不知道她心里其实是有他的,只是现实不允许她像别的女孩儿那样自由地喜欢谁,和谁在一起。谁叫她有个做自己班主任的爸爸,况且,在很多大人们的眼里,早恋不是一件好事,而她在大人们眼里,一直是个优秀、乖巧的女孩儿。
这一年极其艰难,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冲击她所在的地区——SARS。这是一个并不发达,但宛如仙境的小山村,很多不安分的人们就像受了美食诱惑的蚂蚁,倾巢而出,这就成就了她后来的故事——她去到沿海上大学,在各个地方总能听到乡音。这一年,无数饱食之后的蚂蚁怀着忐忑的心情回乡了,于是,一例又一例SARS病例疯狂地涌现在这个小小的乡村。偏偏在这要命的关头,在所有老师、领导都反对在校学生回家,并且严格封锁校园的时候,他顽固地决定回家。她很清楚,这就是他,独一无二的他,只有他才会那么做,也只有这么做了才是他,而她喜欢的正好就是这个是他的他。
“真的非回去不可吗?”她心里难过着,眼泪在不断加重的雨滴的遮掩下放肆起来,毕竟她是极不愿意他出事儿的。“我妈妈回来了。”他的头埋得更深。她想起刚进初中那会儿,那个晚上,黑着灯,她第一次看见一个男生的眼泪,无声的眼泪,那个男生就是他。很多女生都跑过去安慰他,独独她回了回头,便再没理会。直到快下晚自习,她才从别的女生口中得知,他哭的原因是另一个男孩儿和他吵架时,骂了他的妈妈。每个男孩儿内心都有一个要守护的最心爱的东西,很小很小的时候,那个东西就变成了对妈妈的依恋。“妈妈回来了”还有什么理由可以击败这个理由呢?“那你记得多吃板蓝根(当时有传言,板蓝根可以有预防SARS),不要和其他返乡的人接触呀!还要每天量体温,一有异常,就立马去医院……”她噼里啪啦讲了一通,他反倒轻松地笑了起来。“你笑什么呀?”她有点恼了。“不是,我又不会死,你怎么那么紧张啊?”他笑起来像冬日的阳光,温暖、醇香。她呆呆地看了好一阵,细雨里,他在硕大的芭蕉叶下像一幅不染纤尘的水墨画,清逸、洒脱,无拘无束。又像一幅一泻千里的草书,“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这种美,不属于任何人,只属于欣赏他的她。
那条路很长很长,他们的脚步放得极缓极缓,毕竟再长的路也是有尽头的。毛毛雨,一顶大大的芭蕉叶,两个淡淡的小背影,他们谈着“情”说着“爱”……然后,走完那条路,他们各自转向相反的方向,再没有重逢过……
这是女人的故事,女人的一生有许多的故事,可是每次,只有在重复这个故事的时候,女人的脸上才会不经意间露出笑来。女人说,自己还没牵过男孩儿的手……这是她唯一的遗憾。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