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这个夏天是火辣的,傍晚的阳光照在脸上,仍像是被聚光镜加了焦点,烫的皮肤隐隐作痛,连风都是热的,汗水洗干净脸上挂着的一天的疲惫。
强子走在街上,他刚从一家店里出来,这是第三十个老板拒绝了他工作的请求,哪怕有些以他的能力足以胜任,哪怕他要求的工资比别人低很多。
强子坐在马路沿上,用手抹着脸上的汗水,但他没有沮丧,人们眼中所谓的垃圾没有沮丧的理由,也没有沮丧的资格。
老板们拒绝强子的原因是因为他的光头。没错,我是刚从里面出来,每每有老板问起,强子都会实话实说,得到答案以后就注定了强子关于工作的结果。没有人想知道强子为什么会进去,但所有人都在乎强子进去过。
强子在马路牙子上坐了很久,像是睡了一觉醒来,等他抬起头,已是华灯初上,街上的灯光是橘黄色的,透过橱窗强子看到一件件美丽的商品,商店里人们脸上带着笑,满大街放着一个夏天像是一个秋天。
强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些熟悉的地方变了样子,他只是不停地走着,走着。路过万商城的时候,强子看见了万都酒店,这是强子唯一记忆中的东西,现在也变了样子。边上多了个美食广场,广场上空飘满了一排排小彩旗,风吹过呼啦啦地响,广场的尽头是一个舞台,舞台上一个女歌手在唱歌:
午夜的酒梗住了喉咙
就快要失控……
强子要了一份麻辣鸭头,一份花生米,买了几瓶啤酒,找个角落坐了下来。
台上的女人似乎在回应他,她走下舞台,走到强子身边,强子的脸红红的,女人停了下来,她用强子的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交个朋友,她说。强子说好,女人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强子看着女人迈着小碎步带着一阵香风离开,他倒了一杯酒,对着彩旗把无名的思绪饮下。
“兄弟,人妖怎么样,和真正的女人比如何。”有人起哄地问强子,强子望着空空的杯子,其间,湿过,他又用过。
02
强子最终还是没能找到工作,他不得不另想办法,人总不能被尿憋死。
强子这些天也不是没有收获,工作虽然没找到,但是他看到了很多兴起的夜市广场,卖的都是烧烤小菜啤酒,人们碎碎念的是一种叫自酿的啤酒悄然流行,可这个城市没有。
强子开始转动脑筋,想办法,最大的难题是资金。技术他了解过,买设备会有技术人员负责安装和培训。
强子开始奔波于各大银行,结果通常和找工作一样一无所获。
强子在一天晚上又回到万都酒店的美食广场,他想找万都酒店的老板谈谈,看有没有合作的可能,这是强子最后的希望,如果不行,他不得不卷铺盖回农村老家。
强子来之前和老板通过电话,可强子到的时候,老板忘记了与强子的约定已经走了。
强子的兜里快比脸干净了,三十二块,回家需要25,剩下的7块强子买了一瓶啤酒。一切都是天意,哪有那么多事在人为呢。
强子站在路边望着车如流水,望着万家灯火,望着热闹的属于别人的城市,他泪流满面,他哭不是舍不得离开这个城市,而是没能实现爸爸妈妈对他的期望。
一个人影来到强子身边,递过来一张纸,强子与她对望,是那个“人妖”。
“说说看,我能不能帮忙,”她的口气淡淡的,声音很低,但却是强子这久以来听过的最肯定的语气。
03
强子一桶一桶地把矿泉水加到做啤酒的设备里,4桶水,烧开大约需要15分钟。
强子一边等水烧开,一边清洗各种用具。
这个夏天火辣辣的,屋子里闷热得像蒸房,呆在锅炉旁的强子,脸红通通的,衣服像是水洗,粘在身上黏糊糊的。
强子没空想这些,他正用称称着原料,黑麦芽13公斤,黄麦芽12公斤,酵母100克……
水烧开的时候,强子刚把准备工作做完,他把掺好的麦芽倒入水中,一个手倒,一个手不停地搅,直到他觉得所有的麦芽都搅匀了,不会很瓷实,又不影响水穿过麦芽往下流。
强子把锅盖盖上,麦芽的养分要焖一个小时才能出来。屋子里飘满麦香的时候,强子从睡梦中醒来,他已经好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了。每做一罐100升的自酿啤酒,大约需要12个小时,这些天他一直在连轴转。
接下是过滤,要把麦芽的渣子全部剔除干净,只保留营养液,这个过程需要的是耐心和仔细,然后把营养液倒入罐中,把酵母加水调好,用管道加压力打入罐中冷藏。
啤酒完成需要三天,这几天要不停地给罐降温,降到0-4度的时候,差不多就成了,强子每天欣喜地等着。
在他等的过程中,他做的第一罐自酿好了。
第一杯应该“人妖”姑娘品尝,强子早就打算好了。
强子在与“人妖”姑娘第一次真正喝酒的时候知道了她的名字也知道了她的故事。
04
人妖姑娘名叫赵胜男,其实他本来叫赵胜,只不过后来换了脸面,所以改名叫了赵胜男。
赵胜男从小生的漂亮,招人喜欢,他穿上女人的衣服比某些女人还女人。单纯的赵胜男不知道社会的险恶,在一次去酒吧喝醉的夜晚被人捡走了,捡走他的还是一个男的,赵胜男接受不了,一怒之下让那人变成了阉人。所以赵胜男进了JY,因为他的行为已不属于正当防卫的范畴。
赵胜男出来以后和强子的遭遇一样,见识了社会冷暖。他决定重新开始,所以赵胜变成了赵胜男,他变成了她。
赵胜男遇见强子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出来强子和她一样,所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那是对于同类的安慰与温暖。
喝多了的赵胜男脸上挂着泪珠,那泪珠里藏着她的过往,像是一扇门,带着强子穿越回过去。
强子有个女朋友,谈了很多年,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单纯的强子一直觉得喜欢一个人就要负责任,如果不能确定娶就不能睡。
可强子没等到结婚那一天,女朋友哭哭啼啼地告诉他,她失身了,对象是一个富二代,给她下了药。强子赶到时,女朋友正在洗澡间一遍又一遍的冲洗自己,把自己的皮都快搓掉了。强子又心疼又自责,他抱着女朋友一遍又一遍的说“没事,不用怕,不是你的错,你别难过。”
强子他们选择了报警,证据确凿,可一张精神病证明让强子的奔波和努力成了白费,富二代逍遥法外,女朋友天天以泪洗面,精神恍惚,强子在一个富二代落单的夜晚用自己的方式给了富二代深刻的教训,代价是他成了犯罪的人。
强子出来的时候,去找过自己的女朋友,她已成了别人的妻子,对象是那个精神病的富二代。她看起来很幸福,强子没有打扰,曾经做了那么多事也是为了她的幸福,现在她得到了,强子也放下了。
05
自酿啤酒营业的那天晚上,赵胜男喊了很多朋友捧场,都是曾经的同类。
那天的夜晚,在这个火辣辣的夏天喧闹了强子的世界,他不再是一个人,他们的笑声穿过了空气,穿过了路人与食客的眼眸,穿过一排排的小彩旗,飘荡在这个城市的上空和这个夏天.....
强子的自酿啤酒成了这个城市独特的风景,吸引了大批生活在夜晚的人,他们的灵魂有了归宿,他们的故事在这里上演。
在强子快要还完赵胜男借款的时候,曾经与强子约定谈合作的老板出现了,强子的生意让他眼红,被他清退出了美食广场。
强子没时间感叹他的无耻,他走遍了每一个夜市广场,寻找机会东山再起,可愿意合作者无,万都的老板不是谁都能得罪的。
自酿啤酒的保质期只有一个月左右,强子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一杯又一杯地喝着,微微的苦味伴着丝丝的甜在口腔里交战,而强子在它们争斗的战场里没有还手的余地。强子喝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一辆奥迪车停在了他的面前,下来一个俊俏的女人。
强子如果醒着他肯定认识,这是大汉烤全羊的女老板王姐,强子出事前在她的店里打过零工,这个来历神秘的俏寡妇用短短三月时间在这个陌生的城市立足,她的口头禅是必须去干!
强子的自酿啤酒又一次开业了,在大汉烤全羊的店里,夏天的酒水销得很快,何况强子的自酿比瓶装的好喝得多,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让食客们觉得自己就像是侠客。
强子攒够了还赵胜男的钱,可赵胜男不见了,强子问了很多人,没人知道。
火辣辣的夏天结束了,没有了肆意张扬的风,再也没有人哄笑着问强子,人妖和女人相比如何,无尽的落叶穿过强子的眼睛,穿过整个夏天,穿过那个晚上她从台上走下来对强子做出的回应。
强子,来陪姐喝酒,我让厨房做了你最爱吃的大骨头,俏寡妇王姐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