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南籽君
上一章|2 木匠老人〈一〉
我是一只拥有特异功能的混血松灵鼠。
我来到人类社会的第一天，就认识了第一个人类。他叫白匠人，是一位头发苍白，皱纹爬满眼角，专注于制作木具的慈祥老人。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就像看到自己爷爷般亲切安然。
住在老人陈旧木屋的第三天，天还未亮，巷子深处传来一声声细微的削木声。我从梦中转醒，胖乎乎的身子钻在暖暖的小被窝里迟迟不愿睁眼，只是微微动了动耳朵代表自己已经醒了。我就静静地呆在老爷爷给我制作的小床上听着屋外有序的削木声，一声一声，我心里学着人类小孩那样默念着，一，二，三……十……后面什么来着？好吧，忘了。我的脑袋完全清醒了，终于舍得睁开了自己的大黑眸，眨巴眨巴着。
这两天老爷爷都不上集市摆摊就是为了赶制新的一批椅子，每天天没亮就起来捣鼓着他的工具，昨天他还得去村口砍柴拿木材，本来材料是不足的，但我私心已起，昨天晚上就用我万能的金坚果子变出来更多的木材放置在老人门口旁，所以今天他就不用走那么远的路去砍柴了。
此时，屋外响起了一阵不属于老人的健壮的脚步声，越来越接近屋子前。
这时突然有个陌生男子的声音在屋外响起：“爹，我……回来了。”
空气里沉静了一会儿后，我听到了老人沙哑得颤抖的声音响起，听着语气挺高兴的，可是我的内心莫名感到悲伤。
“啊……回……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门外似乎看到老人颤抖的身子正慢慢站起身来，边笑边说，“进屋坐吧……”
两人进了屋子，本来就不大的木屋越发显得狭窄了，木屋很简陋。只有一张不大的木床一张桌子和一张椅子。床边的角落放置着一堆堆废弃或新制的木具或玩具，而我就躺在了隔壁不远的小型木床上，睁着大眼抱着金色坚果静静看着屋里干站着的两人。
“……咳咳……”，老人打破空气中的沉寂，“孩子，这里还是老样子，你这么久没回来……也没有什么干净的地方给你坐别介意哈……”老人假装咳嗽来掩饰自己的拘谨，佝偻着身子不知手该往哪放，他看男子的眼神竟是隐忍的小心翼翼。
“爹！……”男子打扮得十分体面身子魁梧，手里似乎挎着个公文包，脚上的皮鞋黑而发亮，此时正背对着我与老人交谈，似乎能听出他此时也在隐忍着什么，“你别这么说，孩儿我也是在这个家长大的，又怎么会介意这种事？”
还未待老人回答，男子又道似乎很惭愧：“我这次只回来一会，等会我还要赶路回去……出差路过村子……想回来看看你，所以也没带什么东西……”
“没事没事……人回来就好，要不吃完午饭再走吧？这样会不会影响你的工作？”老人摆摆手，笨拙地拉着男子坐在床上。
“爹……不用了！我来只是再问你一次，你要不要去我那里，我已经长大了，能养活你了，你能不能别再捣鼓这些没用的东西好好陪儿子过日子？”显然男子已经开始不耐烦起来，他不明白，爹为什么为了弄这些没用的东西也要坚持自己生活，明明自己那么努力工作，在城里的生活也越来越风光舒适，为什么爹就是不愿好好享福还要这么累苦累活地干活……
“唉……”老人眼里的光渐渐暗淡下来，他无奈地叹息了一声，“木子，爹不是不想和你一起生活……爹有爹的原则，你……懂吗？”
男子觉得老人的声音莫名笃定，这一次，老人一如当初那样唤他一声“木子”，亲切而又严肃，仿佛当初的日子又浮现在他眼前……
当时他才八岁，每天放学后最爱去的地方就是集市，那里白天是乡里乡亲最爱逛的地方。那会儿还没有如今这般繁华热闹，但就是最原始最质朴的时候。
而他，最爱的就是父亲亲手做的玩具。娘亲在他出生那会就去世了，所以他这辈子没尝到过有母亲的滋味，只能靠着父亲一步一步走出依赖，一步一步咬牙切齿地成长着。父亲是个怪人，他对谁都是笑得一脸慈祥，唯独对他就是板着一张脸，只要他犯了什么错，父亲就会拿着他做的木鞭子指着他声音特别严肃：“木子！你……”
记忆拉回，男子沉默了。他开始思考，这些年他从村子里走了出去，靠着自己的一双手打拼，为的就是让那个在村子里起早贪黑的人能过得舒服自在点，至少像城里的老人们那样享享清福，可是……他忘了……忘了老人内心的想法，固执地以为老人是愚昧无知，以及不理解自己，可是，当记忆涌上心头，他才发现，原来最愚昧无知的人才是自己……
此时此刻，早晨的霞光照进屋子。屋外似乎能听见溪流的潺潺声，风吹过树枝的沙沙声，在这个微清凉的早晨里，木屋内却莫名暖烘烘。
我记得爷爷跟我说过。
人类有时候很奇怪，他们穷其一生去追求幸福快乐，拼了命都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最后的结果却总会发现，其实最让他们幸福快乐的还是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