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來我們航行在同一個的海洋,
其實不然。
我的甲板上堆着鐵和大木頭,
貨倉裡壓着沙子和水泥,
我沉重,開得慢,
逆着碎浪,
霧裡嚮着汽笛。
你在一艘紙船上航行,
你的夢想吹動着藍帆,
風是那麽温和,波浪是那麽輕巧。
早課抄了西川和劉白沙翻譯的挪威詩人奥拉夫·H·豪格的詩歌《我們航行在不同的海洋》。我一直非常喜歡這位一生都在種植苹果,生活簡朴,喜爱中國古典詩歌的北欧詩人。抄讀這首詩時,讓我没來由地想起一直在讀,但始终没能讀完的《白鯨》,讓我想了那個無論是興奮時還是抑鬱時就要出海的以實瑪利。負重逆風而行,是大多数人的生活狀態,衹不过是被更大数的人把它淡化了,從這個意義上講,衹有很少数的人更願意負重逆風而行。記不得是哪本書裡讀到的了,佛陀在大徹大悟後説的一句話:“萬事萬物都穫得了解脱。”我讀這首詩時,就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今天是2月4日,是二十四節氣中的第一個節氣——立春。立春在民間還有個説法,叫“打春”。《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中説:“立春,正月節。立,建始也。五行之氣,往者过,來者續。於此而春木之氣始也,故謂之立也。立夏、秋、冬同。”所謂“一年之計在於春”,春是温暖,鳥語花香;春是生長,耕耘播種;春是希望,柳暗花明……
古代將立春節氣分爲三候:一候東風解冻,第一個五日,東風暖爲大地解冻,九九歌中有“七九河開八九雁來”,萬物逢春;二候蟄蟲始振,第二個五日,蟄伏冬眠的動物最先感知地下的陽氣而醒;三候魚陟負冰,第三個五日,江河裡的冰開始融化,魚感知陽氣而昇至水面活動,半江冰面半江融,此時水面上的還有没完全融化的碎冰,如同被魚背負着浮在水面。
雖然已經是立春節氣,但戶外依然是滴水成冰,但春的影子畢竟已經隱現,飛雪迎春,雖然這風雪來勢兇猛,但春天的腳步的確一天近似一天了。
在東北,立春這天是要“打春餅”的。小時候很是期盼立春的,因為到了這一天就能吃上圓圓的、薄薄的、很有筋性的春餅了。烙春餅要燙麵,用擀麵杖擀的時候要把面劑子擀得薄薄的,烙的時候要把兩張合在一起,烙熟吃的時候再揭開。吃春餅要卷上炒菜,最常見的就是綠豆芽炒瘦肉絲、精醬肉絲,還有一些時令鮮菜。把薄薄的春餅攤在盤子裏,挾一些綠豆芽炒肉絲、精醬肉絲,隨著自己喜歡隨便挾些什麼都成,如果不介意,想要吃得痛快,還可以裹上一棵大蔥,然後卷起來,攥在手中晃著腦袋腦袋咬上一口,嘿,滿嘴都是春的味道。除了喫春餅,“打春”這天還有“咬春”的習俗。所謂“咬春”,就是在立春時吃生蘿蔔。小時候去姥姥家,立春這一天,跟著舅舅們爬到菜窖裏,從黃土裏扒出幾個紅皮蘿蔔、紫心蘿蔔,用冰涼的井水洗乾淨,用大菜刀切開成小瓣,全家人圍坐在火盆旁嘎巴、嘎巴咬著吃,那可真是又脆又甜又有點辣的極水靈的好春令食品,比什麼國光、富士都有味道。
年齡愈長了,對過去的事兒回憶得愈清晰了,不知不覺間覺得好多年前那種濃厚的年味、醉人的春的氣息淡了,甚至消散了,而與這一些一起淡了,消散了的還有人與人之間真摯的懷意……
午睡睡醒後,繼續深讀《老子》。
三十輻,共一轂,當其無,有車之用。埏埴以爲器,當其無,有器之用。鑿户牖以爲室,當其無,有室之用。故有之以爲利,無之以爲用。
這是老子《道德經》中的第十一章。过去讀《老子》時,總覺得玄而又玄,覺得老子真的就像孔子對弟子們説的那样,如雲中之龍一樣,玄幻莫测、不見首尾。實際上,《老子》中很形而上的觀點都源自於生活實践。
陳鼓應先生在解讀此章時説,一般人衹注意實有的作用,而忽略空虚的作用,而老子特别把“無”的作用特别彰顯出來。老子在這一章中擧舉例説明:一,“有”和“無”是相互依存,相互爲用的。二,無形的東西能産生很大的作用,衹是不容易爲一般人所察覺。
我正在讀陳鼓應先生的《老子注釋及評介》,這應該是從我開始讀《老子》以來所遇到的最好的一個注本。我總想向更多人的推荐一些書,但這真不是一個讀書的年代,即便有太多的人也把讀書詩和遠方标榜成一種雅致的生活方式。
“無”是形而上的“虚”,“有”是形而下的“實”。如果我理解得不错的話,“無”是“體”,而“有”是“用”。我在跟孩子們一起讀書時,常常宣稱的口號就是“讀無用之書,做有用之人”。常想“無用”方能“有用”。
“有”“無”是老子專設的名詞,用來指稱形而上的“道”向下落實而産生天地萬物时的一個活動过程。老子説實物衹有當它和“無”(中空的地方)配合時才能産生用處。老子的目的,不僅在於引導人的注意力不再拘着於現實中所見的具體的實象,更在於説明事物在對待關系中相互補充、相互發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