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两线口袋子的向日葵,白搭了。晓得是这么的,得如换几袋子白面给娃娃们吃了?!”
这是老爹第三次戒烟失败,老妈终于把憋在心里小半辈子的话喷涌而出。
老妈认为这是老爹最可能成功戒烟的一次。
她竭尽全力。
“唉,听人说吃瓜子能戒烟,这个烟不能抽了。抽不起了。”
“嗯?吃瓜子能戒烟?这个简单嘛,家里今年打了三尿素袋子向日葵,嗑么,嗑完跟他大叔家用豆子换的给你炒。这么个不是个事儿嘛。只要你有恒心戒这个烟。”
老妈一骨碌跳下炕。招呼晚饭么吃饱肚,正闹情绪的三姐赶紧去睑眫拾掇柴火。她去仓窑倒了半簸箕葵花籽使劲的颠了起来。那飞出去的篦子如同飞出去的那一次次失望的眼神,留下的饱满的瓜子好似充满了无限希望的明天。毕竟这是这么多年来老爹主动提出戒烟的。
她预感着这次成功的可能性差不多3%。
老爹第一次戒烟是在我还没满月的时候。
十冬腊月的陕北,鼻踏鼾水的噙着个烟锅子站在院子里,一不留神烟锅子沾到嘴上都能扯起来半张嘴唇皮。
“娃娃咳嗽成个这,你就么有一点点恼性?赶紧找阳庄文四妈的来给娃娃看看咋了么,不满月的娃娃咳嗽成个这。”老妈拖着虚弱的身体,强压低想要咆哮的声音,怒目圆睁的把老爹赶去阳庄叫来了土医生。
伴随着小脑袋上每一个艾灸印,老爹使劲的抽着每一口烟锅子。脑袋上每来一个艾灸坑,娃娃疼的吱哇乱叫,等到最后在口叉上左右各来一个艾灸坑,娃娃疼的终于张不开了嘴。
“好了,这回应该是差不多了,你们看,娃娃不嚎了。”土医生一脸得意,老妈一身冷虚汗,强忍着倒吸回去。
自那儿以后,老爹的烟锅子就不再见到了。直到有一天半夜里,老妈看见头灶子跟前冒着火星子。老爹的第一次戒烟革命宣告失败。
转眼间,04年的夏天如解放区的天盼望的就差最后一点儿就要放晴了。老爹后来才跟我说,他估摸着我努努力,考个二本应该还是有希望的。那后半年的学费可就是个大问题了。
老爹打小饭量小。挑食。奶奶拉扯一大家子用苦菜拌的糠疙瘩,老爹总是挑稀得喝,把他不爱吃的稠的给大大。
那个时候大大是家里唯一的劳动力。
这个烟不能抽了。如若累夏,扛倒了。娃娃上学可就成了问题了。他摊开满手裂纹的掌心,扔掉一块五一盒的金丝猴。
打工回来过了板蛤蟆桥碰见一个哥,本来戒烟三个月的老爹,一听说大叔在一个月前得病去世,老爹抓起哥递到手里的烟,使劲的咂了起来。他好似要把那咂起来的烟火气穿透云层,直咂到那老天的偏心眼子里。
媳妇花了十块钱上网买了八盒子薄荷糖。她说想抽烟了就往嘴里塞一个,慢慢的烟就戒了。
很有效果。
那一个月我一天也就抽五六根自己的。想抽的时候偶尔也去同事办公室聊一两句话。
等到薄荷糖吃完了。我的烟瘾终于由一天一包改成了半天一包。体重却稍有十来斤增加。
后来老大总结了下。他说这个不赖我,赖他妈网上买的是假的,因为他偷偷的尝了一个,只有糖,么有薄荷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