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乔峰那一身的肝胆相照在江湖上绝对有资格刷脸,江湖上无人不对他敬畏仰慕。和乔峰齐名的是慕容复,世称北乔峰南慕容,可见这也是个大名鼎鼎的人物。然而,慕容复却放着家业不享美人不要,最终被他兴复燕国的痴梦逼疯,落得个和七八岁孩童逢场作戏的凄凉下场。
慕容复论颜值绝对是数一数二的,江湖人都道他是人中龙凤,就连段誉见到他的时候也是自相形愧的。论实力,他是文武双全,年少有为,北乔峰南慕容的名头就摆在那,虽确是不及乔峰,但战斗值绝对不弱。论家世门风,慕容家可是皇族后裔,纵然气数已尽,但姑苏燕子坞的家业也不是盖的。
可是并没有用,这些优渥的条件并没有让他觉得此生快乐过,他只是把自己的优秀和毕生当做复国的筹码压上去。可是远远不够啊,于是一生营营役役,奔走劳碌,别说姑苏的佳景美食无心享受,就连身边清丽温柔的美人也是无福消受。因而,在西夏国的皇宫里,银川公主的宫女问他,生平什么时候最是快乐逍遥时,慕容复是懵圈的。
但问到自己之时,突然间张口结舌,答不上来。他一生营营役役,不断为兴复燕国而奔走,可说从未有过什么快乐之时。别人瞧他年少英俊,武功高强,名满天下,江湖上对之无不敬畏,自必志得意满,但他内心,实在是从来没感到真正快乐过。他呆了一呆,说道:“要我觉得真正快乐,那是将来,不是过去。”
02
同样都是行走江湖的,人和人的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虚竹轻松得到无崖子七十几年的深厚内功,外加天山童姥的绝世指点,他却不情不愿,非得人家求着逼着要。段誉家的六脉神剑天下人是求之不得,连看一眼也是难上加难,段正明和段正淳要悉心教导传授给段誉,这小子却梗着脖子不要学,被哄得急了一走了之,真是任性。最后吧,还莫名其妙学了北冥神功,毫不费力地吸了一大波人的内力为己用,在江湖上有了一席立足之地。
虚竹不但做了灵鹫宫的主人,还成了西夏的驸马爷,段誉娶到了王语嫣,还成了大理国皇帝。可怜慕容复,一生营营役役,连武功也无法专心,明明凭实力上位,却被虚竹和段誉轻松逆袭。本打着十二分的胜算去西夏求亲,公主却成了别人家的。身边本跟着对他痴情的表妹,最后表妹也成了别人家的。最让他崩溃的是,他的父亲慕容博在他自小时,千叮嘱万叮嘱,“为了中兴复国,父可弑,子弟可杀,至亲好友可割舍,更不必谈儿女私情。”最后呢,父亲被扫地老曾点化看开,归入佛门之地,撂下担子不干了。然后呢,他压上了友情,爱情和自尊,却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最终他输得彻彻底底,永无翻身之日。所以,他索性就疯了。或许,也未必是真疯,只是黄粱一梦不愿醒。
03
在西夏一口枯井边,慕容复一言不合就把段誉扔下枯井里,王语嫣目睹了这个过程,见识到了表哥的心狠手辣和道貌岸然。但她和表哥自幼青梅竹马,彼此默认将来是要结为连理的。她明知慕容复的理想到头来不过是个泡沫,自己在他心中不占多少分量,却还是一心一意要嫁给他,足见王语嫣是个认定了就自欺欺人的姑娘。
她用真情和表哥最后一搏,放下矜持带着几分央求一吐痴心。慕容复被打动了,有谁不愿意择一人终老,享余生天伦之乐呢?然而,一念之间,他全身一震,硬起心肠把表妹推开。王语嫣万念俱灰,想要投井自尽,临别一眼,看到慕容复嘴巴张着不说话,手伸着不拉她,临死前的心情是这样的:
王语嫣见此神情,猜到了他的心情,心想你就算弃我如遗,但我们是表兄妹至亲,眼见我踏入死地,竟丝毫不加阻拦,连那穷凶极恶的云中鹤尚自不如,此人竟然凉薄如此,当下更无别念,叫道:“段公子,我和你死在一起!”纵身一跃,向井中倒冲了下去。
王姑娘啪地摔在段誉身上,就是这一摔,把她对表哥的痴情摔得干干净净,也将她摔得如梦方醒,顿悟不如怜取眼前人。
王语嫣说慕容复薄凉,却并不说他自私,可见她其实真的很懂慕容复。他生下来就被剥夺了自我追求的权利,父母对他的教育很苛刻又很扭曲,导致他的价值观单薄又偏执。他很理智,很用功,也很拼命,但全用错了方向。所谓慧极必伤,强极则辱,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本是陌上公子,算计太精,自尊太强,谦谦君子由温润如玉不知不觉走向狠辣凉薄。
王语嫣深知表哥心中所想,为了讨他欢喜,硬是把天下武学秘籍背熟,借着被他利用的价值和他靠近。她是明白,表哥连对自己都足够狠心薄凉,更别说对别人了。可他的狠心薄凉偏偏又不是为了自己,甚至把自己压榨得空空如也,又谈何自私?
大概慕容复为王语嫣做得最好最对的一件事,就是让她断了痴念,不留丝毫死灰复燃的希望,生生将王语嫣那三味真火一般的痴情熄灭掉。
设想,以慕容复的人才样貌和家世渊源,他绝对有能力赶超段正淳的风流倜傥,秒杀段誉的幸福感,比肩乔峰的英豪。前提是,慕容复得抛弃掉那场复国梦。
在我想象中,慕容复该是左手执萧右手把酒,磊落青衫结豪侠,不管是和王语嫣相伴还是和阿碧相陪,该是画竹闲了画娥眉。纵然他有一腔事业心,也该是半生拼搏半生回头,谦谦君子,温润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