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偶尔的时候
会想念我的爷爷
想念他养的狗
想念他的烟
他是那么温柔善良的人
言语轻缓低沉
他的目光柔和
浅浅地看你
我只是偶尔会
使劲地想他的脸
我爸爸说
爷爷很喜欢很喜欢女孩子
所以才有了姑妈
姑妈是最小的
我也是女孩子
我也是最小的
我爸爸说
爷爷开车特别特别厉害
他给军区领导开过小轿车
开过十六个轮的卡车
爷爷开车很稳
像他自己一样
没有颠簸，没有磕绊
我爸小时候天天坐爷爷开的车
所以
我爸开车也很厉害
可能是出现了性状分离
我好像并没有什么方向感
爷爷的狗
是一只好狗
是接地气的中华田园犬
陪爷爷钓鱼
从早晨刚泛鱼肚白到黄昏余晖落山岗
钓了两条小鲫鱼
都给放了
幸好单位发了两条带鱼
我爸说
晚上有鱼吃
二叔三叔姑妈
都开心起来
爷爷是个开明的人
我爸爸那时候可喜欢画画
买炭笔
买纸
爷爷偷偷给他拿
奶奶不让他画画
还撕他的纸
说起奶奶
爷爷可是给她养了一身的娇惯脾气
所以奶奶是很幸福的人
那个年代
有一个人那么宠她
真是很令人羡慕
爷爷年轻时
是帅气清秀的
老了也和蔼清瘦
一杯快泡得没味儿的清茶
我有些时候想象着
爷爷
会有多么多么溺爱我
我说：
“爷爷我要……”
爷爷说：
“好的好的”
我说：
“爷爷，再见”
爷爷说：
“（此处省略……字）”
我想象着
有一天
带爷爷吃遍美味珍馐
还要去山川江河一览胜景
带他见见他的战友们
……
因为遗传定律
我遗传了爷爷的心脏
我激动的时候
就会跳得很快
因为
爷爷和我一起激动
我就不得不承受两个人的心率
这种感觉很奇妙
就像是分享了一双眼睛
欣于我见
悲于我伤
今年
把墓上的字又描红了一点
他又真切了一些
我说：
“你要是能找到唐宋八大家们，让他们把课文在梦里传给我，我快要背疯了……”
我说：
“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好像也没有了意义……
爷爷是1998年逝世的
四年后
我出生
我从没有见过我的爷爷
可我见过他的死亡证明
他遗像上镶的玻璃碎了
我快要记不清了
我只是偶尔想念他
想着他那么喜欢女孩子
一定会喜欢我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