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吹的很紧,狂卷着枯叶,裹挟着冷气,呼啸着、叫嚣着,高傲的宣布这是他的世界。我们是凡人,斗不过他,不用一个回合便只能将自己裹进棉衣里悻悻的投降。
大概是天太冷了,手脚是冰凉的,连心都成冰凉的了。独自走在落满树叶的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匆匆忙忙,擦肩而过的陌生人道不出一声问候。于是,孤独的心上像有上万只蚂蚁在爬动,在啃噬,让你不得不思念你曾拥有的温暖的远方,那里同样是深秋,只不过那里有给你驱寒的家人。
我第一次在一座陌生的城市里度过秋冬,没有妈妈的晚饭和爸爸的叮嘱,倒也没有想象中冷的难熬,只是有时候会想念,想念在自家窗户上哈出的白气,想念奶奶用颤抖的双手给我盛汤,想念爸妈在饭桌上互相嘲弄嫌弃的撇嘴,想念姐姐与我做着鬼脸强忍不笑。每一天的想念织成了一张大网,将我的心缠绕的很紧很紧。天气愈来愈冷,身体跟着慢慢的蜷缩,挤压着心,让它愈来愈小,似乎是装不下什么了。
唯有思念。
我一直觉得妈妈对我是溺爱,她也承认,也知道这样并不好,但总是改不了,导致姐姐内心总有些许偏差。妈妈曾“检讨”过,说是我从出生就是家中最小,总担心我不能被照顾的很好,便给予了我过多的关心。我理所当然得接受,一接受便接受了十几年,很担心我会自私的继续接受下去。
十二岁那年,我小升初,需要住宿,刚开学还需要军训五天。我记不清那五天里做了什么样的练习,是否很累,我只清楚的记得妈妈在那五天里前去学校看了我三次。去一次就在操场边上远远的找寻我,人太多找不到,就在一旁等着,哨声一吹,我们排好队在操场出来时就能看到她。穿着一件从我记事起就一直穿着的白色薄衫,提着一个大包,包里的零食满的快要溢出。矮矮的个子在人群中丝毫没有优势,只能踮起脚尖,抬起脸,眯着眼,认真的找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中午毒辣的太阳将她的脸晒得通红。我不等她找到就激动的高高挥手,大声喊她,她太专注于找我,总是喊上两三声才能听见,然后她也高高的举起手回应我,脸上早就笑开了花,一脸满足的看着我。先是说我黑了,接着说我瘦了,我笑,她也跟着笑。临走的时候,她一遍一遍的叮嘱我,又害怕我晚了时间吃午饭,语速便不自觉的加快,然后盯着我的眼睛,神情紧张地问我有没有记住。我很无奈,笑着对她说记住了,都说好几遍了,快回吧。她那才有点放心,独自回家去了。
我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不是因为这件事有多深刻,而是它不断的在我生活中上演,不止在初中,高中也是如此。以至于我所有的舍友都认识她,她也认识我所有的舍友以及我所有的同桌和好朋友,并能准确的叫出她们的名字。
我进入大学,她和爸爸送我到这儿,来的路上可能因为心情紧张我晕车吐了一路,她只是递给我水慢慢的宽慰我。该离开的时候还是叫我多喝水,我强忍着内心的不舍点头,不敢回头看。回到宿舍才发现手机上多了好几条未读短信,都是她嘱咐我的一些琐事,她最终还是不放心我。之后,姐姐告诉我那几天妈妈心情一直不好,我知道,她是不适应,在她身边十几年,第一次离家几月不回,她担心。
妈妈和我是母女,更像是闺蜜,我们曾在夏天的月光下聊过无数次的天,我讲,她听;我笑,她笑。那时的月亮总是格外的亮,闪烁的繁星铺满了整片天空,我俩的心都是亮的。我很幸运我有这样的妈妈,伤心时给我拥抱,快乐时替我高兴。不知道我上辈子是不是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让我今生如此幸运的遇见她,做她的女儿。我称不上是个好女儿,我不祈求她因有我这样的女儿感到幸运,只希望她知道我很爱她。
距离产生思念,思念却能拉进距离。我在这座城,妈妈在我出生的那座城,我在写字的时候,她应该守在电视机前看天气预报吧,以前需要看两座城市,一个是家里的,一个是姐姐的,现在又多了一个吧。
妈,我知道天冷了,你也多加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