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窗格透过的光将烛火压得很暗,鲜红色的纱帐垂了半边,掩住了妆台上的大红喜字,赵小初的衣衫已经滑落到腰下,令铎玄色的长衫半掩她的身体,视线朦胧一片,面具的边缘耀眼。
一室旖旎风光。
身上的人冰冰凉凉,仿佛是一具了无生气的尸体,赵小初瑟缩着:“放开!放开我!你身上凉!”
令铎不动声色,反而抬起一只胳膊,将赵小初整个人压下去,顺势扯过被子,将两个人裹了个严严实实。赵小初大惊失色,拼命扑腾,令铎也不含糊,一只手就牢牢抓住她的两只手腕,牢牢固定在头顶,长腿一压,就将赵小初奋力乱蹬乱踹的腿压住。
赵小初再怎么挣扎,也逃不出桎梏。等她力竭,喘着气安静下来的时候,才意识到令铎以怎样一种亲密的姿态,半个身子都压在她身上,压得她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火光终于最后挣扎了一下,“嗤”地熄灭了,黑暗中,一根冰凉的手指轻轻划过她的脸颊,顺着鬓角,一直滑到下巴,最后停留在她的唇上。赵小初浑身轻轻颤抖,不知是因为太凉,还是因为害怕,空气安静,赵小初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大得几乎震破耳膜,她甚至听不到令铎的呼吸。
虽然她是后来才知道,令铎,根本没有呼吸。
她来不及躲避,令铎的吻就铺天盖地落下来,无法动弹,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月色透过窗格,面具的边缘闪着银光,在她视线里无限放大,赵小初睁大了眼睛,费力地扭曲身体,却被令铎牢牢压制住,令铎空着的另一只手扶上她纤细的腰,隔着衣料的冰冷让她又一哆嗦。
令铎的双唇很凉,却很软,小心地吸吮着,引导着撬开她的牙。赵小初错愕着,想要躲避,却避无可避,一缕头发垂在她鼻尖,痒痒的,赵小初忘了呼吸,感觉胸腔里的空气都被榨干,缠绵了好久,令铎才错开脸,赵小初憋气憋了好久,忍不住咳嗽起来。
令铎却好似并没有打算放过她,冰凉的唇一路向下,擦过耳根,停留在颈窝,赵小初整个人都禁不住蜷缩起来,拼命挣脱,好不容易挣脱了一点,令铎只轻轻一挪,就又把她拉了回来。
嫁衣的腰带系着同心结,看着花里胡哨,其实特别特别容易打开,令铎的手只一拉,细长的腰带就从赵小初的腰间抽离,随手一扬,红色就坠落在黑暗里,衣襟微微敞开,露出凛冽的锁骨。
赵小初的双手被令铎压在头顶,只能奋力扭动,令铎单手扣住她的腰,冰凉的吻一路向下,激得她浑身哆嗦,咬牙切齿,终于不管不顾开始大喊:“令铎你个混蛋!你个斯文败类!你个……唔……”还没喊完,令铎的吻再一次落下来,将她未出口的话牢牢堵在嘴里,一边三下五除二褪尽了她的嫁衣,强迫着分开她的腿。
赵小初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对着令铎毫不犹豫,一口狠狠咬了下去,血腥味在两人的唇齿间蔓延,令铎顿了一下,旋即吻得更深。
赵小初一惯爱说爱笑,疯疯癫癫无所顾忌,便是当初全家惨遭灭门的时候,她也没有表现得特别特别反常。但是当她真的被压在身下,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的是什么,心里就有了一种恐慌和不知所措,令铎第一次在她的眼角看见泪。
他有点恶作剧满足一样的快感,伏在她的脖颈一侧,笑声有点哑:“敢咬我是么?胆子不小。”说着低头向下,咬上赵小初细弱的锁骨,锁骨下有一块疤痕,看得出是新伤。是真的咬,一排清晰的牙印。
赵小初惊慌的张大双眼,拼命摇头:“不要,不要令铎,令铎……啊!”身下传来撕裂的疼痛,赵小初痛得整个人都拱了起来,却与令铎贴合得更加紧密,令铎感觉到了身下的异样:“第一次?”
赵小初彻底炸裂:“废!话!”说出的话字不成字,句不成句,被令铎冲撞得支离破碎:“令……令铎……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纤弱的手因为疼痛与令铎的手紧紧相握,耳边是他低沉的回应:“嗯……这样也好,你可以记我一辈子。”
足足折腾了大半夜,赵小初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好像就是听着令铎在耳边的呼唤入眠,那声音低沉,染上了欲望的哑色,轻轻唤她的名字:“小初。”
赵小初动了动身体,仿佛浑身都散了架,一边在心里把令铎的祖宗十八代挨个问候一遍,一边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枕边传来一声轻笑。
第2章
赵小初听出了是谁,极其不情愿地张开眼,果然就看到了令铎的半张脸,侧身在她身边,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覆上她的肚子:“这么快就饿了?”低下头,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看来我昨晚没有喂饱你啊。”
赵小初翻了个白眼:“把手拿走!冷死了!”
“冷啊?那我叫人给你拿个汤婆……”
“不要,我饿了。”赵小初撇撇嘴抱怨:“现在我的胃就跟我的人一样一贫如洗。”
令铎不动声色:“哦,那也好,那一会就起来吃早餐吧,我已经叫人弄好了,一会我还有点事,就不陪你了。”
赵小初背对着他躺着,不答话,听见身后悉悉索索的声音,估计是令铎在穿衣服。又等了好一阵,听到身后的门轻轻关上,赵小初才松了一口气,翻过身躺在床上,出神地看着房顶。
她想,自己就这样,成亲了。昨晚的一切都还历历在目,现在想来,恍如梦境一般。
她与令铎的相识,也仿佛是一场梦。
月光惨淡的修罗场,尸体横陈的双菱镇,原本繁华的镇子,上上下下八百口镇民,一夜之间全部死于非命,赵小初只记得此起彼伏的哭泣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还有马匹的嘶鸣,冲天的火光,她的头不知被什么击中,左肩锁骨下方被人用利器捅了个对穿,没有伤到心脏,却因为极度的疼痛晕了过去。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归于沉寂,背景是泼墨一般漆黑的天空,半点亮色也无,踏碎枯叶的细微响声由远及近,赵小初的眼睛被鲜血糊住,模模糊糊看清眼前是个人,也许黑色的长靴上还沾满了血迹,她虚弱地抓住他的脚腕,指骨因为用力而变得苍白。
她看到那人蹲下身,就再一次晕了过去,失去意识之前,她看到了那人银光闪闪的半边面具。
全镇包括自己家人的八百人死于非命,房屋尽数烧毁,她得活着,必须活着。
眼底的仇恨一闪而逝,令铎看过来时,就只看见她强撑着半边身子,对着令铎一个没心没肺的灿烂笑容,仿佛什么都不曾经历过的天真无邪的孩子。
这一年她十五岁,一身稚气未脱。
某一天,大伤初愈的赵小初坐在檀华居门口的石阶上晒太阳,令铎在里面窗边的小案上批改文书,嫩嫩的嗓音不远不近地传过来:“我要报仇。”一个淡定的陈述句。
令铎来了兴趣,搁下笔:“哦?我看你天天好吃好睡,还以为你不在乎这件事情。”
赵小初从石阶上上站起来,隔着一张桌子与他对望:“灭门之仇,能报最好还是报一报,不然总觉得自己吃了亏。诚然,我这个人不喜欢吃亏。”
令铎透过面具,试图从这个十五岁女孩子的脸上看出一点隐忍的仇恨,可是没有,一丝丝也没有,仿佛是一张白纸一样神情,听她说报仇,仿佛在听一场笑话。
他曲起食指敲敲桌子,仿佛是在思考,良久,他问:“你知道你的仇家是谁?”
赵小初摇摇头。
令铎又问:“你为什么会认为,我就能帮你报仇?万一我什么都不会,那你岂不是押错宝了?”
赵小初有一点执拗的倔强,小声地嘟囔:“就是能。”
令铎耳朵尖尖,自然是听到了这句极小声的嘟囔,于是他笑,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可我凭什么帮你?”
“我……我洗衣做饭,什么都会做!”
令铎笑得更加放肆:“我偌大一个檀华居,难道缺洗衣做饭的不成?”
“那……那……”赵小初绞着手指,大眼睛茫然无措,令铎看了一会,低下身,勾起赵小初的下巴。手指冰冰凉凉,一直到现在,令铎也没想明白,自己当初怎么会说出那样一番话,大约是,脑袋漏风了吧。
第3章
他说:“我就缺一个夫人了,私以为你不错,一句话,答不答应?”
赵小初猛地张大眼睛。
这些天她在檀华居养伤,明里暗里确实听下人们说,大人对这个姑娘,是不一样的。他们谈起令铎,都称呼其为大人,看样子还是个官。
特别是妆娘——这个令铎分配来照顾赵小初的一个侍女,说是侍女,其实也不合适,因为妆娘无论是穿着还是气度都与别的侍女不一样,看得出来令铎很看重她。
妆娘轻易不会过来,只有上午换药,傍晚更衣,一日三餐的时候才会出现,一张原本端庄秀丽的脸阴沉得可怕,看赵小初的眼神宛如饿狼一般冒着绿光,仿佛要将她身上活活戳出两个大洞。
赵小初砸砸嘴总结道:“妒火的颜色。”
令铎解释道:“你嫁给我,我留下你,帮你报仇,不答应,我也不为难,好了就快点离开我这,我也不问你讨医药费,咱们一拍两散。”
赵小初紧紧咬住下唇,良久,就在令铎以为她不会答应,准备叫妆娘送客的时候,赵小初微微点头,似乎觉得不够用力,又重重点了下头:“好。好,我答应你,可是,你也要说话算话,我会嫁给你,但是时限到你帮我报完仇为止。”
令铎显然没有料到她会讨价还价,歪着头,背对着烛火,神色暧昧不明:“你,跟我谈条件?你知道,我是谁吗?”
赵小初当然不知道,一直到他凉薄的唇,轻轻吐出几个字:鸠、鸣、山,檀、华、居。一字一顿,无比清晰,赵小初蓦然长大了眼睛,凉意从头皮贯穿脚底。
鸠鸣山上,檀华居内,万鬼之王,令铎。
原来他其实是鬼。是鬼啊。
赵小初瑟缩了一下,最先闪过脑海的念头是:“我去,抱上大腿了,粗的很……”
她以前也曾听过鸠鸣山上有鬼的传闻,可是那传闻总带着三分虚假七分夸大,主要功能是用来吓唬镇上不听话的小孩子,赵小初早熟,对这些故事嗤之以鼻,从来起不到震慑作用,但是现在,传说中的鬼王就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还要她嫁给他。
这就让她的小心脏有些难以承受。
令铎问:“怎么,害怕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不后悔!”赵小初加重了语气。“绝不后悔。”
令铎舒舒服服地靠在椅子上:“空口白牙,我怎么相信?”看见赵小初的茫然无措,他恶趣味地冲她摆摆手,手心向上,手指收进来,摆手,叫她过来。
赵小初突然意识到他想让自己做什么,站在原地皱着眉,思考了一瞬间,仅仅是一瞬间,母亲惨死的脸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赵小初走过去,她个子矮,只能踮起脚尖,手臂环住令铎的脖子,闭着眼睛,心里默念着:“死就死吧。”然后鼓足勇气吻了下去。
令铎的唇很凉,就像他的体温一样,知道了他是鬼,倒也不奇怪。这是她第一次亲吻,不得要领,气息纷乱,在令铎的唇上乱七八糟蜻蜓点水一样,然后慢慢放下脚。
令铎眸色一紧,即刻反客为主,猛地将赵小初拢进怀里,双手在她的屁股上一托,让她以一种双腿环住腰身的姿势坐在自己腿上,一只手用了些力气桎梏住,不让她挣脱,另一只手则托住她的后脑。
赵小初奋力将令铎推开,可是令铎的力气大,纹丝不动。不断挣扎的身体撞到桌角,疼得“嘶”一声倒吸一口凉气,令铎却抓紧这个空子,灵巧的舌头滑入她的口腔。
身后的笔墨纸砚散落一地,漆黑一团。
漫长的一吻结束后,令铎放开她,任由她伏在他肩膀上大口大口喘气。
他说:“学会了吗?”
身后“啪嗒”一声,令铎应声抬头,赵小初的后背一僵,第一个念头是:“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