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甚至在大三之前,我都对父亲是心存些许怨言的。
妈妈说,我出生后,父亲在距离家30公里车程的市里上师范,所以我五岁以前的记忆力没有父亲的故事。有的只是跟着爷爷奶奶丑兮兮的样子。
上四年级时和父亲一个学校,可父亲从不来看我;也不会有父亲辅导我学习的情形;大冬天的早晨去学校,父亲要我步行,即使偶尔带一次,若路遇学生,他会毫不疼惜的把我从自行车上撵下来;若父亲晚上在校值班,恰逢我生炉子,我得第二天早上5点多自己跑去学校;有一次,母亲让我给父亲带馒头,敲开房门后,父亲披着棉衣,从门缝把馒头接进去,只听见“砰”的关门声,父亲就不在视线里了。
初中时,我骑自行车上学。若是自行车坏了,我得自己修或者去请二叔修,父亲很少管;有一次忘了修前闸,行至半路突然被车子压倒在地;更可气的是,父亲竟偷偷看我的日记,更别提给我们买电视,那可是我们姐弟俩梦寐以求的愿望啊!由于以上种种,我常跟妈妈说父亲像是后爸。
大学时,除了每年的学费,父亲似乎常常忘了给我主动寄钱。不好意思打电话要,我只好去话吧和学校图书馆勤工俭学,去带家教,那样的日子现在想起来都记忆犹新。后来有了奖学金,我终于有了自己的存款,虽然数量不多,但也学会了赚钱养活自己……
回忆起父亲的种种,总觉是遗憾与多多少少的埋怨。因为总觉得父亲待我很冷淡,父亲很古板,很小气;因为总觉得别人的父亲不是这样。这种情绪在我内心存了很多年,直到大三那年。
大二的暑期,我们一家人去田里收割。出乎意料的父亲竟然问我有没有交男朋友,还跟我说起学校的事,父女俩的关系从来没有那一刻的温暖。
进入大三,大学似乎已接近尾声。同学们都在准备考研的事,跟父亲商量起此事,他没给我及时的答复,却给我寄了一大摞书法教材和他的练习心得,还建议把他的信给我的朋友们参阅。面对考研犹豫不决时,父亲在信中说道,“记住,任何的限制都是从内心开始的,但也要懂得‘咎莫大于不止欲’”......
那一次,第一次发现父亲作为一名老牌大学生的睿智与深谋远虑;才体会到了“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的良苦用心。原来这么多年父亲一直在承担着严父的角色。
不带我上学,在学校不照顾我,是不想让我搞特殊,是不想让我缺乏自理能力;
偷看我的日记,只是想了解女儿的心理动向,防止青春期出现的各种问题;
不给我修自行车之类的,是不想让我成为没有动手能力的书呆子;
不给我们买电视,是不想让我们沉迷于电视而耽误了学习;
大学里让我亲口问他要生活费,是让我懂得父母的辛苦,也学会一些自我赚钱的本领……
而通过这几年对我的观察,父亲知道,我终于是长大了,所以他终于是放心了。他说,多练练毛笔字,修心足够,我高考前植的两方树苗现在已经郁郁葱葱了……
在如今的工作与生活中,习惯于认真并追求完美的自己,面临碰壁的窘境时,我第一时间会和父亲聊天。每当这种时候,父亲会语重心长地告诉我,生活不必事事认真、苛求完美,适当放松才会有滋有味……可是父亲这些年教会我的不是做事要认真踏实,有始有终吗?
父亲的笔名是“三昧”,以前真的不懂其中的含义。后来,我真的认真去参详过“三昧”的内涵。三昧为佛教语,意为止息杂念,使心神平静,才能获取事物的要领、真谛。陈志岁亦有云:画臻三昧境,梦觉六如身。我似乎渐渐明白了为什么父亲身上会包含着这么多奇怪的映射。
这就是我的父亲,那个让我曾经埋怨现在深爱的长者。他以自己不太温和但最伟大的父爱关爱了子女很久、很深。我为有这样的父亲感到骄傲与自豪。
人言大爱无疆,父爱如山,唯愿这父爱绵绵长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