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徐玉财

明导读：明话传媒《走心散文》专栏今天推出富顺才子徐玉财一篇让人感动的散文。虽然父亲节已经过了一天，但对父亲的敬爱却不能只有一天功夫……徐玉财先生写道：没有遵循一般的写信格式，没有把你尊称为“您”，你不介意吧，父亲？因为，你在天国，不会在乎这些人间俗套的礼仪的。儿子企图遥寄给另一面的你，你能收到吗，父亲？

【遥祭父亲】

文/徐玉财

没有遵循一般的写信格式，没有把你尊称为“您”，你不介意吧，父亲？因为，你在天国，不会在乎这些人间俗套的礼仪的。儿子企图遥寄给另一面的你，你能收到吗，父亲？

昨天，因为快到你的祭日了，我和家人提前回到老家，来到你坟前凭吊。怕你在那边孤独难熬，特意为你烧来了冥钱，是为你的酒杯准备的，你就尽情地喝吧。那边没有这边的许多约束和责难，你尽管全然地做一回酒中仙吧，那边没有吞噬你的池塘，也没有水里挣扎的苦痛。你的灵魂一定是高高在上的，在你的杯酒人生里，你常常是散漫而忘形的唐吉可德，在这边的时候，你就经常把谁都不放在眼里，除了你的家人和朋友。你说你是天地独行客，有傲骨，而且重情重义，喜欢三国里的关羽。我看你更类似张飞，喝酒误事，直误了卿卿性命。父亲，你是醉酒后不小心走入池塘里的，离开我们一晃就是九年了，我却感觉仿佛是几天前的事。

九年前，你离世的第二天，我走上了校长的岗位。我竟然没有提前告诉你，好让你在黄泉路上多一些自信和飘飘然，儿子的成长一直是你很大的期待啊。有两次你喝高了酒到学校来找我，怕醉态影响了我的形象，你居然只告诉校门前茶园里的人你来过就回去了。当有人告知时，我急急地奔出校门来找你，你已不知去向。你可是喝高了酒的呀，你为何到了校门口就变得清醒理智了？你怕我们担心，回家后就让母亲回话给我说你已到家了。幸好，回家的路不算很远，可你硬是一次都没有走进过我们的校园来。这一次，我当校长了，你真会幽默，竟提前躲到了世界的另一面。村里人更加幽默和不无遗憾地说你，说你用死亡来成全儿子当校长，自己却没有享到儿子一点福，很不值得。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凡俗，我也一直想问你：父亲，你为什么要这样选择？而你……总是默默无语。

知道天上有你灼灼的眼神在盯注，儿子怎敢怠慢。努力勤勉地工作换来了学校和我的发展，学校在许多方面都开始了零的突破，直至局面大好，我也忝列我县“十佳优秀青年”。朋友们鼓励并佩服我，说我实现了自己的很多教育理想，是在一片荒漠里建设了一座花园。孩子们的成长成人成才是学校交出的满意答卷，周边老百姓对学校和我的认可是最好的嘉奖。父亲，这是你生前的叮嘱，你曾经教书的时候也是这么期待的，到今天，还有年逾花甲与你同龄的学生这么念着你呢。我是老师们民主推选出来的校长，所以我更懂得尊重他们，才有了他们更多的信任和支持。三年一次公选，三年一番风雨，三番风雨后，我连任了三届，成为学校连续任职最久的一位校长。父亲，我记住了你的叮嘱：事不过三，凡事不能求圆满。年前，我已经主动辞去了校长工作，为学校也为自己好。我知道，事物只有适时调整才会有新生，一个人也需要不断重新定位自己。我刚四十出头，还很年轻，我不想平庸，因为你的期待不仅于此，因为我还有一个梦想。

辞职以来，我把更多精力耗在了文字写作上，在几位有着“爱不释手的文学情结”青年煽动下，半年写就的文字几乎等于以前所写的全部。常常与一帮文友一起打发着不算庸俗且自得其乐的日子，一为不辱出生在才子之乡，二为延续源自曾祖父祖父和你身上的一脉书香，更多则是为我的所见所闻和人生感想而抒写，妄图写出不一样的风采，比如记录生活中随处可见的美丽真诚和感动，比如讴歌生命中的真善美斥责俗世里的假丑恶，常常为那些人性的光辉而痴迷而流泪。父亲，你不是常说你这辈子一本书都写不完吗，我正好为你提笔，为你做些记录，写得粗略，倒也能看出你的些许性情，希望没有唐突你。如果唐突了，请来梦里责备儿子。

在这个纷纷扰扰的社会里，物质世界正在迅速膨胀又快速糜烂，世态怪相不绝于耳，人们的道德观价值观陷入了混乱不堪。这正是精神能够获得升华的大好机会，我不想错过。父亲，不是为了标榜自己特立独行人格高标，尽管生活依然困顿，儿子也想像你那样做一个堂堂正正有点傲骨的人，虽然在喧嚣的现实面前难度越来越大，虽然偶尔难免有悖良心甚至事与愿违，儿子仍然不想放弃。

昨天回老家凭吊你，读高中的孙女在你坟前静默了许久。那一年，她的出世把你推上了爷爷字辈，也让你的生活有了全新的逍遥。她的成绩不咋样，你不能怪罪呵，我只望她快乐健康地成长就足矣，现在的大部分应试教育理想教育功利教育容易把孩子逼变形，我怎能与他们苟同？

清明节时为你上过坟，三个月后，你的坟前又是杂草丛生。齐胸没膝的青青野草弥漫了你的坟头，掩没了我们一起无数次走过的小路。今天，小路上依旧走着我们，而父亲，你却藏到了小路一侧的馒头山里，用沉默的酒杯在另一个世界里继续着你的精彩。老家那片曾经给予过无限希望的柑橘林早已荒芜，连树根都找不到了，才不管你当年如何日夜守护过它，许多事物都在物欲横流里变成不是你想象的模样。老家的老房子虽然是你一生心血的凝结，但也抵不过岁月的侵蚀，都已经坍塌了，把我们留在屋子里的童年记忆一并掩盖，就像那时的欢笑声蜕变成今天的几分沉重。虽然我们又简单修了三间房子守住那个老屋基，却很难守住那些老记忆，只好任凭岁月之鞭在我们的额头抽出缕缕痕迹，像老屋墙上的缝隙，在天暗的时候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父亲，你灵魂的一部分应该还留在老屋里。老屋里的黑白电视机早已不做声响，还有你老同学送给你的超过我年龄的书箱，你那老同学是谁？我一直无缘见到。知道你们同学情深，我也一样学着你重情重义。今年我们大学二十年同学会就是由我负责，同学们都期待一见，其中有几位同学是你很熟悉的，他们都清楚地记得你的音容笑貌。你的书箱里放着你无数次翻阅过的书籍，还有我们兄妹几人十年前或者更早写给健在的你的信，你看过后都好好地保存在那儿，现在你不看了，它们依旧好好地保存在那儿。昨天上坟，弟弟妹妹远在成都重庆，所以没能亲自回来，你可要原谅他们，他们也得为了生活而奔波，母亲也跟他们辗转于大城市里，每个人都很不容易啊。祖国的繁荣让我们更加繁忙，不管当今科技如何如何发达，却不能传递穿越阴阳两界的信息，我的抒写也无能为力，只好在心里遥寄你。

助人为乐与邻为善，宁肯人负我不肯我负人。为了传承和发扬你的美德，每当生产队里有红白喜事时，我总会一如既往地替你献上我们的祝福和祈祷，让村里人觉得你还活在他们身边，让他们在酒杯里在聊天时都能记住你，我会与他们一一碰杯问候。我知道，你会在酒杯后面微笑地注视着他们，并对他们说声“久违了”。生产队里有几位你当年的弟子，他们对你可是毕恭毕敬，我替你一举杯，他们马上起立致敬。父亲，你的威望依旧在生产队里传说着，我会替你好好地保持下去的。几天前，生产队里你的一位老朋友去世了，我热心地站到了为他送行的队伍里，像当年他热心地为你送行一样，我们把他送到了你的那边，你可知道？

父亲，你的旁边还躺着你的父亲母亲——我的祖父祖母。临近七月半的中元节了，我们一并献上了祭礼，你是一定知道的，你可要好好守护他们啊。你的外甥，一个不怕流血的男子汉，一个在上海北京打拼的青年，他最难忘的就是你这个舅舅和外公外婆，每次到老家祭奠你们的时候，他总是难掩伤情，泪水盈盈。

“悔不该，酒后错斩了郑贤弟！”父亲，这是你酒后常常责骂赵匡胤的一句戏言，你骂他少年时输打赢要的无赖，你骂他黄袍加身后杯酒释兵权的无情。最终，你自己却杯酒释人生，让我们从此天各一方。父亲，你是否后悔过，你这一不小心竟成了永别。

离开老家越来越远了，我们都忙于各自的工作，回到老家的次数屈指可数。昨天凭吊之后，可能又要等到来年春节再来为你焚香作揖了，父亲，你可要理解和保佑你的亲人们。

在老家，在生产队，在日益稀稀落落的村野灯影里，还有你的某个老朋友，在暗夜里独自斟酒举杯，酒杯朝向你长眠的山岗。转载须征得本头条号作者同意，未经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