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记事—投井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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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说起的这个投井自杀的女人,实在不是什么轻松愉快的故事。

          她和我妈的岁数差不多大,是本家一位婶婶。在我小的时候或者更早,她就已经和我妈关系不错了。同样是从外村嫁到我们村的媳妇,田地又挨着,务农的时候就一起做个伴,聊聊天。农活不忙,这位婶婶会在家门口站站,和村里的媳妇们聊上几句。吃过晚饭没事后她也喜欢到我家坐坐,每次聊起来都掉眼泪。
          我妈说你这个婶婶真是命苦,又拉着我在门口诉了半天苦。
        在我们村,各家各户我都跑去玩过,唯独她家不敢去;各家各户的果园子我们一群毛孩子都去偷过,唯独她家的不敢偷。为啥?因为她家有个严肃的老爷子,还有一个有点什么事就在大街上开骂的老婆子;还有一个喝了酒就骂街的男人。而我这位天天眉头不展的婶婶就是这家的媳妇。
          等我再大点这位婶婶不去我家了,大街上也见不到人。听说她婆婆不准她吃完晚饭随便出门溜达。从此这位婶婶除了大年初一来我家拜年的时候能见到,平时不是在家里忙就是在田里忙。
        村里公认她是个能干的女人,里里外外都靠她,儿子养大送出去读书,丈夫天天喝酒,喝完酒就闹事,要么指着街坊四邻各种骂,要么听了娘告媳妇的状回家就打老婆。     
          实在想不通他哪来的那么多不痛快。老婆子天天在大街上抓个人就说自己那儿媳妇好吃懒做啊,每顿饭吃的那叫一个多啊…大家都知道这个老婆子的为人,听完要么笑笑,要么就说你儿媳妇天天背几大筐羊草锄那么多地,不多吃点哪有力气干活。这婆子就唉声叹气说你们都不知道啊…她那个懒啊…
        这位婶婶脾气向来好,慢慢的变成受气包,这也不敢说那也不敢做,做就错,错就挨骂,挨完自个儿委屈就哭,哭多了伤身,天长日久得了抑郁症。委屈没处说,离婚离不了,一提丈夫就动手,婆婆还在一旁助威,邻居劝不开,只好叫村长,为此我爸去他家劝架劝和好多次。劝完没过几天又照旧。
          婶婶的丈夫因为醉酒闹事打伤了人,去局子里蹲过,可出来了依旧死性不改。每次见他我喊他叔,他倒是痛快的答应对我笑的很和善,为啥对老婆就凶神恶煞?
        他爹就是那个严肃的老爷子,虽说不苟言笑,儿媳妇受气他也不吱声。我们村有两户人家的东西借不出来,他家算一家,不过,老妈去借,那老爷子给的很痛快。可能我妈人缘好吧。
        后来,老爷子过世了,老婆子的精力就集中对付儿媳妇了,话说,孙子都娶媳妇了,婶婶都当奶奶了可她在家里依旧抬不起头没地位,儿子又不知道疼老婆,孙子重孙辈的见老奶奶欺负奶奶,孙媳妇看不下去了,看不下去归看不下去,哪敢说话啊!
        一个帮婶婶说话的也没有,抑郁症厉害了,就不想活了。于是,这位婶婶便投井了。幸亏发现的早。救上来了。老婆子就天天说你咋不死了呢,跳井吓唬谁呢,有本事你再跳啊…
        结果真的去跳了,选了个大半夜没人的时候。想死的人不会说我跳井吓唬你,那是真想死了,吓唬人的只会在井边咋呼,却不跳。
          这下,老婆子顺心了,作腾媳妇几十年,终于逼的她跳井了。出葬后,孙媳妇带着孩子拉着丈夫出门做生意不再回这个家了。那叔更是天天买醉了,媳妇没了又想起她的好了。
        过年去他家拜年,冷冷清清,那老婆子送我出门又拉我的手开始说:我那媳妇啊,不知好歹啊,吃了我们家这些年的饭就这么跳井啦…边说还边抹眼泪。我说您节哀就快步离开了~
          之后这婆子如同祥林嫂,天天在街上拉个人就说你看看,她跳井死了,是我逼得么…
        后来听爸爸说,有天半夜听见有人在屋后不远的地里哭天喊地,出去看了看,是那婆子爬在老公坟上哭呢~大冬天怪冷的,给劝回家了。
        这下她老了谁伺候她呢,儿子天天醉的不成样子,老婆死了也恨上他娘了。
        婶婶真是悲哀啊,就这么死在婆婆的嘴里。婆婆也是悲哀啊,好日子不过总跟儿媳妇过不去…
        中国家庭有多少因为婆媳关系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明明自己是从受气媳妇熬过来的,等自己当上婆婆又开始新一轮婆媳大站。真是想不通,中国老百姓何时才能破解这一神奇的关系?真是一句两句说不清道不明。这种比三角恋还复杂的畸形关系在国外似乎少的很,他们相对独立却又彼此关爱。儿女成家后都有彼此的生活空间,互不干扰,但会不定期举行家庭聚会,联络感情,反而其乐融融。
        愿天下所有女子遇到一个好婆婆,也希望每个成为婆婆的女子善待自己的儿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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