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只狗。
我是一只永远也长不大的宠物狗。
我是一只在寂静的夜里也会呲牙咧嘴的小狗。
我刚开始记事的时候,就已经在主人家了,我的母亲是谁我也无从知道。我总是张着嘴吐着舌头,撅着鼻头闻着味儿,安安分分跟在小主人身后,小主人时不时给我甩几根骨头,我用力的趴着啃来啃去,这骨头怎么啃也啃不干净,小主人喜欢拿嘴亲上我的额头,我伸出舌头讨好的舔舔主人的脸颊,那一股奶香味很是让我亲切。
1.
小主人其实很胆小。外面的野狗若是扑上来,小主人瞬间吓软了腿,一阵一阵的哀嚎,哇哇大哭起来。这时我不得不出面了,跟那野狗对峙,野狗双目睁圆,居高临下愤怒的瞪着我,我毫不示弱的对着它张牙舞爪,它忽然欺身而来,抓住我背部的一撮毛,咬住我的脖颈,嗓子发出声声的恐吓,我调转头狠狠的咬住它的肚子,它迅速挣脱开来,双爪捂着肚子跑出去很远,还不时的回头望望我,眼里满是不甘和不解。我是一只宠物狗没错,可我发威的时候不要把我以病猫类比,我从来都不是吃素长大的。
我回过头冲着小主人咧嘴笑着,小主人心疼的把我扑倒在怀,眼泪止不住的留到我的身上,皮毛粘在了一起。脖颈上痛的生疼,温温热热的,感觉沁出了几滴血。我挣脱出小主人的怀抱,跑到看不见的地方慢慢的舔舐伤口。
2.
小主人对大公鸡也怕得很,主人家养的那只大公鸡跟我一样是放养的,我最是看不惯这只大公鸡,不会下蛋不说,还整天趾高气昂的,扯着两个不会扑腾的翅膀,翘起屁股后面可怜兮兮的几把毛,自以为雄赳赳的走家串户,它是在串门表演吗?到底哪里来的自信。这大公鸡可狡猾了,每天木桩似的立在门口,专等小主人放学,看见小主人走近,突然从某个地方窜出来,挺起那副粉嫩的鸡冠,撅起那张奶嘴样的尖嘴,叫嚣着,完全一副"此路是我开,此路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钱"的怂样,小主人可还是怕急了,放开嗓子使劲叫嚷着主母,喊她来开门。
我从不是省油的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我趁着主人一家全睡熟了,那只假模假式的公鸡也睡着了,我蹑手蹑脚走过去手脚并用撕扯着,把它屁股上仅剩的那几把毛全给扒光了,我让你再嘚瑟。它惊的跳起来嗷嗷直叫,我舒展了几下毛发,大摇大摆的离开,嘴角还泛着几丝笑意,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我的一夜真是好梦!
从那以后,大公鸡再也没在我面前出现过了,也不随便捉弄小主人了。再后来,我看见大公鸡血迹斑斑的躺在院中,没了生息,不久小主人给我送来几块骨头。我深深的望着那几块骨头,翻来覆去的嗅了嗅,一阵恶寒穿膛而过,风瑟瑟的吹着,直让我发抖。从那个时候起,我才开始渐渐意识到,我会不会也是一样的下场?
3.
我不会是大公鸡那般让我恐惧的下场了,因为我以这般方式结束了我的生命,我死于贪吃。
那一阵子,老鼠泛滥,到处上窜下跳的,主人家装粮食的袋子被咬了好几个洞,老鼠藏在粮食里吃了睡,睡了吃的,过分极了,病猫发春了,更抓不着老鼠。
主人想尽了办法仍旧束手无策,只得拿出了杀手锏。也正是这个杀手锏要了我的命。贪吃是所有生灵的本性,老鼠更不例外。主人将那一小袋一小袋红色的药水洒到一粒粒粮食上,放在了老鼠的必经之地,老鼠滋溜滋溜吃的美极了,没过多久,它渐闭了眼睛,四腿一蹬,就一命呜呼了。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再也看不见老鼠的身影,而我的生活依旧过得不咸不淡。
有一次我在一个放粮食的角落看到一只干瘪的老鼠,我凑过鼻子一闻再闻,围着它转了好几个圈,哈巴着身子,往外止不住的吐着舌头,禁不住的美味诱惑,向四周瞟了几眼,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将这只干鼠拆吃入腹。
那天夜里,我的肚子开始翻绞的生痛,肠子和胃翻来覆去的动弹着,好似肚子里裹挟着锋利的刀片,刺的生不如死。我只好使劲的疯了似的狂吠,借以麻痹疼痛的神经。我好像掉进了不见天日的深渊,无论怎样撕心裂肺的叫嚷都无济于事,喉咙里的音调随空气一点一点的消散。
小主人闻声出来,我用血色的黑眸深深的望进他,他小心翼翼的裹着我进了屋,我的嗓子再也发不出任何的只言片语,我使劲张着嘴,扒拉着爪子,目不转睛的望着小主人,眼角沁出几滴泪来。我看见小主人轻轻的不断不断抚着我的身子,双眸的泪珠不断不断的喷涌着,我缓缓的,缓缓的,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我记得,我死的那个夜晚,没有一丝星光,只有狂风在肆虐的呼啸着,预示大雨的降临。
我的故事已经讲完了,可我知道,小主人的故事还没有完,也不会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