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地铁站出来,分不清方向。走过站口的地摊,挤过熙攘热闹围观跳舞的人群,凭着感觉一路朝前走。却发现路边店面的门头招牌都是以三桥(三桥属于西安)开头的。而我是要往咸阳走,并一路向西。
如果是往西安方向走,那我的前方应该是东,就是说我朝着相反的方向狂走了数百米。但我的方向还是没倒过来。我想通过别人的肯定错误或否定正确取得与自己感觉的一致,我才愿意改变方向,沿正确路线走。
我向一个迎面走来二十八九岁的姑娘问路。她旁边跟着两岁左右的小孩。她告诉我,这是三桥,我要去的咸阳得通过那个宽敞过道,走到另一边,再往西走。
而我已经不知东西,我告诉自己,走与现在相反的方向,就没错。于是,我穿过那个通道。那里,几个中老年男子抡起胳膊甩动长鞭,将黑暗中闪着七彩光的陀螺打的飞速旋转,伴随着响亮清脆鞭炮一样的声音。
走过通道,是一个小广场。不懂是拉丁舞曲还是伦巴舞曲,节奏比较欢快的响着。一群中老年人踩着节奏翩然起舞。
一个七十左右的老太太,头发在脑后绾了发髻,黑色连衣裙,黑色中跟浅口鞋,脖子上白白的一串珍珠项链,衬托她的脸在黄白色明亮路灯下肤色极好。她没有舞伴,一会儿抬头看着前方的虚空,似乎沉浸在音乐启发给她的某个场景;一会儿微微低头放慢舞步,似乎在琢磨着自己的步子是否与舞曲合拍。她一个人在场地边缘忘我的轻盈旋转。
我站在围观者中间看着她,内心满是羡慕与感叹:能在这个年龄独自在大庭广众下坦然跳舞,需要有多么大的勇气和超然的心理;如果我到了她的年龄,是否会像她那样逍遥而心无挂碍。
带着这样的感叹,我走出围观人群,朝路边走去,远远看见前面有两辆公交车,就紧着步子走上去。还没到跟前,公交就开走了。旁边穿公交制服的工作人员告诉我,坐21路可以到我说的地方。21路车后面还有。工作人员说完就下班了。
果然,不到一分钟,21路就来了,我看到21前面有个副字,疑惑了一下,又想,或许21路就是副21路。司机在此刻九点半左右的时间里无精打采,眼光盯着前面的方向,睡意朦胧。车内暗黑,看不清车内厢上的本次公交路线。我试图挪到跟前去看,车却颠簸起来,外面尘土满天。这是一段正在维修的道路,路面坑坑洼洼。我只好老实坐在座位上。
车走着S路,拐了好几个弯。近一个小时过去了,就算从西安城西过来,也应该到我要去的车站了吧。我最终走到司机旁边问他,他的声音像田野上空萤火虫的光那么微弱。他告诉我,我搭错车了,这车不到我的目的地。
我在就近的车站仓皇逃离副21路,沿着南北向的路朝前走。有点累,但是五月的夜晚清凉怡人,适合步行。散步,快走都行,汗不那么轻易出来,看着路边烧烤摊上吃肉喝酒的人们,路面上婆娑的树影,惬意是全身心的。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到了目的地车站。开往我所在城市方向的车没有了,这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情。而我意料之外的是,平常很多的拼坐车在这个夜晚也没有踪影。我向东走了大约一百米,向西大约一百米,始终没有发现拼坐车的踪影。拼坐车属于黑车,交通管理严的时候,他们就被禁止了。而我今天,恰好遇上他们被禁止的日子。
条条道路通罗马。回家的办法也有的是。最简单的就是打车回去,花之前半百元,我就会被送到小区门口。
可我不想打车,那是最简单的,也是最花钱的,也是迫不得已要用的最后办法。我也不想麻烦朋友来接我。
于是,我继续一路朝西。
在橘黄路灯下,与缓缓散步或行走匆匆的人们擦肩而过,看路边长椅上坐着的人低头专注玩着手机。看青春俊美的男孩,一个半躺在台阶上傻笑,一个蹲在路边花丛旁呕吐,他们是被酒精暂时麻醉的孩子,在酒精带离的现实里兀自精神愉悦。
一个男子在一辆停着的货车前面,忘情吹着口琴。四周寂静,人声轻微,口琴悠扬寥远。
过了一个街区又一个街区,到一个出租车站台那里停下,拿出手机,查看微信消息。一辆出租车在我跟前慢慢停下,司机摇下车窗,问我是否上车。我摆了摆手。
此刻,朋友正在接我的路上。我正寻找拼坐车的那会儿,凑巧ta打来电话。我谢绝ta的好意。就在十分钟前,ta又一次打电话,已经是夜里十点半过了。于是,这一次没有拒绝ta来接。
这个夜里,我又做了一次麻烦人的事。
一阵风从东面吹来,树影朝西婀娜。大脑里突然闪出无序歌词——
路程有点波折,空气有点稀薄。景色越辽阔,心里越寂寞……不知道后来的后来……谁的头顶上没有灰尘……不如一路向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