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每个人出生的时都以为这天是为他一个人而存在的,当他发现自己错的时候。他便开始长大了。 --今何在
我妈让我把他手机通讯录的名字“大大”改成“家”(“大”在我们那边是爸爸的意思)。
从家里过来近一个多月,妈妈每每让我给外婆打个电话,但是,我总是难以拨出那个号码。
我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两个人之间是外公先“走”,以前经常给外公打电话,因为外婆常年的身体状态和脾气,所以每次都是外公接电话,我们会闲聊几句,我们让他们在家照顾好身体,带我问候外婆,他会担心我们在外面吃不饱穿不暖云云,然而没想到17年的春节是最后一个节日对于外公,年前的时候有一点生病的症状,但是没怎么注意,结果医生说可能是肝癌,在这之前,我一直以为癌症是电视里面才有的剧情,阿姨她们说还没有告诉外公,因为年龄太大,怕接受不了,兴许是孩子们小瞧了这个老人,自己的身体状况自己还是很了解的,不知是由于检查出来的病情,还是说自己的心理压力,之前并没有发现的那么严重,年前还可以出去刨小菜园的身体跟着直线下降,,父母接到电话陆续回家照料,我还是一位是一个休养一段时间就会好的病,没有想过真的离别这么严重,直到有一天,妈妈打电话回来跟我们说,“你们如果这几天工作不忙,就回家看看你外公吧!”我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赶紧收拾一下买票归途,哥哥姐姐们也陆续回家看望。
当我看见瘦骨嶙峋的外公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时候,心理情绪复杂像噎着一个难以下咽的东西一样,总是跟我心中记起的两个月前寒冬腊月的时候围着篝火堆聊天的人对不上号,床头看见一个拐杖,妈妈说前两天还能拄着拐杖走走,现在几乎不能动弹了,我喊了一声外公,才发现自己已经泣不成声,他好像知道我的到来,外婆坐在旁边一声不吭的抽着“红梅”(这是我看她们最长抽的烟,我们一直说这种便宜的烟比较伤身体,买了好一点他们也会去换成红梅,我们想着年龄也大了,也就随着他们,没有说什么),我妈她们说,外公现在靠着强心针,维持着,已经吃不下东西,偶尔泯一点水,他可能放心不下的就是我的外婆。
外婆五岁时没了父亲,妈妈再嫁把她留下了,靠着亲戚给一口饭吃,十五岁的时候“送”到外公家,“你外婆年轻的时候是个厉害的主,发起病来简直殃及池鱼,因为脾气太倔,基本大半个村子都得罪过,一般一是一,二是二,绝对不给别人反驳的机会;也是因为如此,我们一个叔叔的孩子因为从小没了父母,你外婆给他养大,后来因为一些琐事说是不跟我们来往了,外婆脾气上来说不来往就不来往,从此便没在联系。”这跟我记忆中的外婆不太一样,从我记事起,每次去外婆家,都能看见外婆眯着眼坐在小板凳上抽着红梅的场景,有时候外公也会借着火点一支烟,不过外公身体不错,总是拿着锄头或者扫帚不是打扫庭院就是扛着去挖挖水渠什么的。外婆好像不太喜欢说话,自己听着收音机里的戏文,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我们的话。大概中午的时候外公会给他的饭做好,那是真是的饿粗茶淡饭,因为外婆年轻的时候犯下的毛病,所以几乎不能吃油腻的东西,我看他二十几年,吃的也大抵不过是粥、咸菜、白水面条和馒头。偶尔外婆也会去她的小菜园看看,给我们摘来新鲜的瓜果蔬菜。
然而事实是,外公稍稍清醒的时候就会好像在问我怎么在这里,手摆着让我出去,让我去上班,我握着那冰凉的皮包骨的手,尽量在颤巍巍的声音中能听到一点镇定:“我等下就走了,票都买好了,你要好好的,我过段时间还回来”。我说出来的时候连自己都是不相信的。家里会陆续来一些亲戚朋友,聊的大多是过去的事情,我们这些后人子女也大都来看过,守着,就还有一个表妹因为这几天考试的原因,在傍晚的时候才赶过来,她坐在床边叫着外公,她说外公对他最好了,是呀!我仿佛看见了那个小时候在外公家围着院子转圈圈的小女孩。我们都知道对于外公,现在已经是倒计时,我们却不知道重何开始。
傍晚的时候,突然听到舅妈小声的叫舅舅的名字,我就去另外一个卧室看了,妈妈他们也赶过来,舅舅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叫也叫不醒,躺在床上好像睡着了一样,全身紧缩,眼角流着泪痕,大人们不知所措,但是还是不敢大动静,生怕被外公听见,正好给外公打强心针的医生还没走,就让他来看了一下,说是“可能心里压力太大,精神有点受不住可能癔症了,我先打一针镇定一下,过会不行就送医院吧!”我走出门,看着舅舅的孩子站在门边默默流泪,看着躺在床上的外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种场景,吃过晚饭,因为十点钟的火车,我准备走了,我说要去给外公说一下,妈妈说:“他现在已经基本没有意识,知道你回来就好了,你走吧!”坐在等候室里,回想这两天的事情,感觉还像一个梦,心理五味杂陈。
早上六点抵达上海,到家打开空旷的大门,刚放好东西,爸爸打电话过来,“到家了吧!”
“到了,你们放心吧!”
“你外公十二点多的时候去世了”
“你当时怎么不给我打电话,我还没走多远,可以回去呀!”
“你回来干嘛!已经见过了,现在都不在了还回来干嘛!”
我想:是呀!回去干嘛!但是我没有道别呀!还没有道别呀!
挂断电话的时候,才发现我已经抽泣不出声音,脑袋一片空白,跟外公一起的二十多年的回忆画面一幕幕的在脑海中闪过,慢慢的一点点模糊。
也许外公的离去是因为他终于忍着病痛,把相见的我们都等到了;又或许,他当时感觉到舅舅的压力,不忍心孩子们再为他操心;或者,他再也坚持不了了。
我还是拨出了电话,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难,简单的家长,不到一分钟,外婆就说:“你们不必挂心我,在外面好好照顾自己,没什么事挂了吧!”“好。”我摇摇头,想了想,这跟那天在外公出殡仪式上,突然躺在地上指天骂地撒泼的外婆应该不是一个人。没人敢上去扶她。
我们每个人都有个坚持,都有个原由,当有一天不在的时候,你还不会继续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