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吃柿子的老人
唐诗朗在街道徘徊，冬天的气候变化突然，中午离家时，天气基本上还算温暖，可是，到了晚上竟然有几分凉意。
父亲和姑父马上搭车要走了。可是唐诗朗还在他们身边。父亲弯腰问唐诗朗去住旅社可以吗？
“住旅社只有我一个人…”然后诗朗还没说完就低下头去了。
“那么，怎么办，我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并没有认识的任何人啊。”
“再走走，看看吧，总要把姑娘安顿好再走吧。”姑父哈着白气，瞅着父亲说。
父亲、姑父、唐诗朗三个人一起走在寒风凛冽的街道。这个点的街上只有垃圾和拾荒者，那里还有其他的人呢。
姑父裹紧大衣跳过一滩污泥，回头说自己想吃牛肉面。
“姐夫，来不及了啊！朗朗要安顿好，火车马上就发了，那有时间吃饭呢？”
父亲紧紧牵着诗朗的手。
今晚有十三个人，他们这次出行约好是十三人同行，毕竟，外乡人在异地生活唯一的可靠力量来自于同乡者。他们的心目中，同乡意味着兄弟姐妹。在危机关头是会两肋插刀的人。
唐诗朗顺道跟着父亲来，要经过南桥头去市里的学校，正好学校已经开学。
父亲不能拖延了。
“姐夫，这样吧，你看街道口这些人家，他们总不会是骗子吧，我们让诗朗在他们家住宿，可以给他们钱呐！这样至少安全些。”
父亲说着就走进一家商店。买了一盒烟，就开始和商店主人说话。
“你看，大哥，我们要去外地打工，晚上12点的火车，这孩子明天开学，今晚她一个人又不敢住宾馆，想着大哥能不能收留一晚上，她明天天一亮就赶汽车走了。绝不耽误您时间。”
说着父亲掏出袖筒里冻得通红的双手，伸向柜台那一边。
店铺的主人好似没有看见，拿着一片灰色抹布在柜台擦。柜台明亮的玻璃映出主人毫无表情的脸。
父亲的手悬在空中，最后父亲收回了自己伸出去的手，苦涩一笑。
“大……”父亲刚开口已经被姑父拦住。他拉父亲出来。
“走吧走吧”
火车拉着长长的汽笛声经过小镇的身体。这声音好像催着诗朗父亲快做决定。
父亲紧紧张张地望着街道过往的车辆，却不知道怎么办。姑父只是蹲在台阶上抽烟。
“可惜了，你刚才花这么贵的钱买好烟。唉！”
“这么晚了，你们还在街上逗留什么呢？不回家去吗？”旁边垃圾堆里站起来一个老婆婆吓了父亲诗朗他们一跳。
她的手里还提着一个破盆子，一个蛇皮袋。
银白色头发在黑夜里让人觉得她的出现不自然。
可是，她却向遇到一个熟人一样自然。
“住宿吗？”
见父亲不理她，她又转向蹲在地上的姑父。
“住宿的话，我有地方，看你们也是和我一样的人，是外出打工吧？”
姑父斜着眼看了婆婆一眼。
嘴里不情愿似地吐出一个含混不清的“嗯”。
“那跟我走吧，我也是租的屋子，也没多大空间，但住你们三个人还是有地儿的。多的也不要，就给5块钱得了。”说着，婆婆叹了一口气，一个人前面一瘸一拐走着。
父亲看似不情愿，姑父却站起来用胳膊捅了捅父亲。
于是，他们随着婆婆走。拐了几个巷子终于到了一个破屋子前。
小院子里面堆满了瓶瓶罐罐和盆子。
婆婆打开门。是一个小屋子，门口是一个灶台。一眼就看到最里面是一个大床，用木板支起来的床至少睡五个人的那么大的空间。床头就是一个火炉。但炉火是灭的，所以房子里面还是很冷。
正站着，一只老鼠顺着门口窜出去了。
“你们看行吗？”
婆婆抬起头望着父亲和姑父。
突然，姑父转身拉着父亲出去。
“我觉得这里不安全。这个老婆婆说不定是个卖淫的人贩子。”
父亲立刻瞪圆了眼睛。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我看咱们还是走吧。”
“年轻人怎么说话的！你这么说亏杀了老人我的一片善心！要不是我儿子不要我，我也不会跑这里捡垃圾！知道吗？人做事要凭良心说话，我一个捡垃圾的老太太，我可是从不背着良心说话做事，年轻人你说话要凭良心。”
老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他们身后去了。
她气得颤颤巍巍。
火车的汽笛划破夜空的宁静，直窜入小院子里四个人的耳朵。
父亲不安地看了一眼诗朗：
你敢住在这里吗？
“放心吧，爸爸，我会保护好自己，你们快去赶车，一会儿就来不及了。”
父亲掏出来十块钱给婆婆。
“孩子就交给你了，看得出来，您是一个善人。就住一晚上，她明天就开学了。”
说完话又蹲下来告诉诗朗晚上一定注意安全。不要睡的太沉。
父亲走了。
诗朗没有恐惧，她反倒对婆婆有种莫名的信任。
父亲走后，婆婆开始生火炉。
不久小屋子已经暖烘烘。婆婆告诉她，
她有一个两个儿子，大儿子娶了媳妇赶她走，不想养活她，小儿子在当兵，死于一场车祸。
小儿子每次回家都会给她买最爱吃的柿子。
和大儿子在一起，给他看孩子，还被儿媳妇打骂，她实在受不了了。自己一个人出来在城市谋生。
她语重心长地说:
“傻姑娘，你要好好读书。人这一辈子靠任何人都不如靠自己。我原来想小儿子以后娶了媳妇会孝敬我，谁料到……”
婆婆说到这里哽咽起来。
她脉络清晰的手颤抖着擦自己的眼泪。
她的火炉上放着一个柿子，墙上是一些柿子梗。贴成一颗梅花样的图案。
晚上，诗朗正如父亲所叮咛过的，不敢沉睡。一直处于一种半睡半醒的状态。她感到婆婆在用手给她盖被子，黑暗中，诗朗闭着眼却很警惕。
她发现婆婆轻轻将被子拉上来。又用手抚摸了她的脑袋。
紧接着还嘴里鼓弄糊弄的说着什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诗朗失去了那种戒心。她沉沉浮浮的睡着了。
在早晨醒来时，婆婆坐在床边吃柿子。就着馒头。
婆婆说她最喜欢吃馒头加柿子。
数周以后，诗朗经过南桥路，下车买了柿子和馒头去看婆婆。
当她进入院子里的时候，发现那些瓶瓶罐罐和盆子无影无踪。
旁边同样的小屋子有一个人掀开门帘看着诗朗。
她说，你找那个垃圾婆婆吗？她已经回家去了。
诗朗提着半袋柿子。她不喜欢吃这种黏黏的东西。将柿子搁在婆婆小屋子的窗台。
诗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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