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像

作者简介：张卫东，生于1959年。80年代末开始写诗。2001年5月至2010年5月与成都部分诗人发起创办诗歌民刊《人行道》。2012年4月开始独自创办诗歌民刊《或许》。自印有诗集《幸福日子的艰难时事》，《物色》，《从来处来》，《一个“逃课生”补交的作业》。现居成都。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
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唐)王维《竹里馆》

1.
身后是南山回望的花园。采菊的日子
还有一段小距离。老生在常谈，
虽然，他抛出的枝叶上，果子就要
风干。右侧是昏花多年的兰亭，
脩竹的窗外，凛冽的风声已渐行渐远。

他起身离开沙发，向光亮昏暗的室内
招呼前天的椅子继续喝茶。纸张
有些旧了，也许是技艺的讨论，
他们偶尔显现，相互传看自印的集子，
犹如琴键上的风扫过发热的耳根。

2.
烟灰缸、烟灰缸，轮廓好像并不模糊。
墙角有个发黄的灯罩，心思依旧。
如故的书柜再次打开，纵然不是偏见，
率性的解读却不尽然。读什么？
他问，幽暗中一朵火焰早被善意击穿。

所以，也只能继续想象，努力面对
可能断裂的花期，去延迟黑夜
最后的降临。他知道，他们早在可能
的节点关闭了语言耀眼的界面，
他知道，正午的后浪正扑打着沙滩。

3.
呷了口茶，他忽然笑了起来，这事情
本来就很荒诞。可铺张的模具又
不完全是戏耍。河边的槐树下，
芙蓉花准时开放，说是仓廪对于捂熟
的谷子，等待词语发酵的一刻。

但城市并未完全沦于旋风。一只猫的
寂寞让街头有了新的游走。口岸
是开明的，无所谓对谁的遮蔽，仿佛，
紧迫的只是他们自身。吵嚷中，
世界真以为万千只鸟儿飞出了樊笼。

4.
而此刻，他纸上的琴弦依然是迟缓，
并阻绝着火焰莫名冒出的势头。
冰块的侧面，银河无限放大着折射的
宽度，对于幻变的语言，他说：
不必死去活来，为了某个固执的韵脚。

如果选择军事角度，词语也可喻为
大洋舰队。不说核动力，不说
儿女们还不能为你整理搞乱的床单。
看，他正在抛出和平的橄榄枝，
丝棉被的质量却不足以把思想压弯。

5.
从你新近完工的小花境出来，是一片
昨夜弹拨的海水。它们的殊异是
生活比经验还要稳固的碎片。必须
适应的是词语变形的多种元音，
贯通的发现是又一次转身的内在逻辑。

如果，我能解构一朵浪花打向一朵
桃花的痛，伤口将是怎样精微？
她的深度的红，撩起的回忆，仍然是
迟缓。早年的种子撒遍不了世界，
或与傍晚的松鼠结成一个重构的惊叹。

6.
但，对于大理石镌刻的意义，她们
不仅是车轮奔驰掀起的风。语言，
自由的嘴巴，他的自由究竟指向哪里？
太阳已把向北的山脊拉得够低，
谁能扑向幽深山谷，拯救母亲的言语？

而将入暮年的你，必须努力控制
炉膛的火气，原谅那个信口开河的人。
“纵然空气紧张像绝望的野狗”，
我们还是要慢下来，不要总盯着
困守山坳的一个词或那只发狂的狐狸。

7.
依然迟缓，虽不是表达的搁浅，用典
却能考验出是否答对了系统的
问卷。他们又在午夜测试了你的
大记性，比如陌生语境里，
谈话还有否必要接受时间的继续挑战？

唉，这就要折断的笔，花园拐弯处，
谁来归还流失的春天？不错，
独立的海水是属于他的，他把秋天的
日照带进了冬天。可靠左的人们
却在年底端出了一碗豆渣混合的泡面。

8.
你的加速肯定不是延续旧的谱系，
不是酒后紊乱地融入大雪将至的寒意。
权力的第三者正重新打入语言
纯粹的阵营，午夜放飞的花鸽子，
啄碎了幽蓝星空下复照青苔的光线。

竹喧还是莲动？就像一组词语的负担
因往昔的不悦，而拒绝于鱼塘
摆拍的钓竿，池水是格局无需的打探。
而花园深处的流觞还是迟缓，他
在意的是如何迈过海水掀起的新门槛。

9.
不要再说结果，这显得多么富足。
迟缓已让你删除了许多。茂林未必就
没有杂草。西风劲吹，揪心的
不是坠落的枯木。好像词的反应
不止如此，他说：这不是建安的风骨。

天又黑了！回家肯定是件大事情。
突然想起，童年你赠予他的那只陀螺，
想起那年病痛的样子，刺骨的痛
切割着肝脏幼小的部位，只是
疼痛过后，还有没有结石的小细节?

10.
而今，语言的迟缓却使你华发早生，
让谢顶的脑后头皮发冷。如何
才能躲过自身的煎熬，并闪过世俗的
箭矢？不是语言的原罪，他说，
他们将在子夜的尽头不住的翻身……

事实是，他并没有巴望春雨的继续，
虽然“隐忍”不仅是一个词语。
常去河边的人，却让西风愁起绿波间，
推进了昨夜独上高楼的对应。
碧树发现了他，犹如“灯火阑珊处”。

11.
现在依然还是迟缓。他弹起了新编的
广陵散，说是锦瑟独坐的惘然，
但子弹的速度毕竟慢了下来。
因为慢，他让骆驼穿过了沙漠的针眼，
把生烟玉浸入流水的某个小断面。

吃饭吧，吃饭，生活的意义永远高于
一切！语言可以是安慰，也可是
阳台以西镏金的高原。他们又在忙些
什么？把十字架移向了东边。
而一对黄昏的乌鸫却翻脸在神的河畔。

12.
后退是一种高度，手指宽怀的热
是敏感的。你的抱怨就不能含蓄一点？
对于语言，也许他的指责是对的。
风，吹过幽篁的走廊，茶水的
杯口残留着描述过后稍加美好的暖。

可你未必能够破解这被动的舒服，
看，他们还在词语的缸口不停的灌水，
完美个人夸张的语速。无聊
归于旁观。迟缓的时候，他说
史蒂文斯，不是王维独步的未名湖。

2017.11.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