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司徒耀峰

“来，今天我们户外课程的课题就是人的面相是否影响行为以及其在中国哲学中的意义和对现世的指导性作用，你们看，并行的三个女生里，最左边那个姑娘，像不像鸡？”一个年轻教授，带着十几个嘉大大一的学生，鬼鬼祟祟的蹲在空荡荡的实验楼顶上，说着便把望远镜递给一个男生。

“司徒老师，您这真是绝了，你没说的时候，我只是觉得这姑娘瓜子脸，有些敏感，您这说完，我怎么看怎么像”。一小胖说

“我也看看，嘿，你别说，确实有点意思，旁边那个女生明明也很瘦，却一点都不像鸡，就这个姑娘，好像有心事，左顾右盼的，又像在找什么。”一男生说

“老师，你这说的也太难听了，哪有说人女孩子像鸡的，来，我瞧瞧，女人看女人才准，给我给我。啧啧啧，哟呵，我瞅着不但像鸡，还是只锦鸡呢，哈哈哈，你们瞧，开始和旁边的女孩攀比起花裙子来了。”一女同学抢过望远镜说

“老师老师，那旁边那个女孩像什么？”

“是羊”司徒耀峰答

“老师你带我们来看女孩子的长相到底和今天的课程有什么关系啊？这些期末会考吗？”

“你这傻姑娘，咱这门哲学史，考试内容都在课上，跟着我思路走就行，拯救你们为数不多的青春还不知道感谢我，天天想着考试，考试有什么重要的？”司徒耀峰清了清嗓子又说：“你们笔记都做好了，一会回教室我可要检查的”

“记些什么啊老师？”

司徒青筋暴起，一书筒就砸过去：“你这傻小子，细节，细节啊，看到什么记什么，你们真是没救了的，求求你们，救救自己吧，到底被荼毒了多久，一个二个一点点灵气都没有了。是不是就只记得明天周末啊”司徒痛心疾首的说

“老师，可是我觉得你教的以后我们都用不上，明明说要强化上节课的内容，可是完全没有联系啊，老师你这思路我是真心跟不上，这样下去别说质疑了，我都会怀疑人生了。”一女生又撇了撇嘴

“怎么，上节课教了你们毕洛的怀疑主义，都没有学通透就拿来怀疑人生了，怎么没有联系？！来来来，都围过来，这傻姑娘真的是。不过我也能理解，毕竟你们这才是跟我的第三节课，既然这样，我就和你们讲讲”，都坐。

司徒坐在圆圈中间：“为什么第一节课我就赶走班里一半的学生，紧接着一口气串讲到晚期希腊哲学？第二节课却一整节课都只讲了伊壁鸠鲁、斯多亚学派和毕洛？第三节课突然跳转到中国哲学，开始说唯心唯识和佛教的宇宙观？”，司徒顿了顿：“还不是因为你们脑子都坏掉了，我要想办法把你们七零八落的脑细胞召唤回来！回忆一下上节课的内容，我说过，毕洛并不否认感觉现象的存在，因为这是人不由自主想要加以承认和确认的，那他否认的是什么呢？是现象的真实性和我们关于现象所做出的判断！我们不能够说现象是什么，只能说他显得像什么或者是类似什么原理的其他现象，因为我们把握世界的能力太差，综合分析的能力太差，因此需要全方位的提升对这个世界的认识。你们目前看事物还全部都在用眼睛，而这世上千千万万事物，都不是肉眼看的清的，判断的准的，放远点说‘蜂蜜是甜的’，这句话，现象是什么？结论是什么？我们又能怀疑什么？把握什么？我们品尝蜂蜜是否甜和蜂蜜本身是否甜没有强力的联系纽带，因为我们不知道自己在品尝过程中是什么机制导致了蜂蜜尝起来甜，或者说如果我们的机制有问题，那么蜂蜜可能尝起来也没有味道。不要和我抬杠，因为这不是生物课，我只能以接近的例子来类比，用洞穴之光来暗喻，你们要跟得上我，说到柏拉图的洞穴之光比喻，都没问题吧？Ok，我们继续，今天我们上这个课是什么目的呢？‘未相人之相，先听人之声，未听人之声，先察人之行，未察人之行先观人之心’，只有你们抛除了先天之眼看待事物的刻板先念，才可能有机会第一次品尝这个世界的真相。”

“哎，小胖子，给我把水拿来，渴了。诶，好，谢了哈。咱继续。非要从心理学的层面来说，每个人的面相都反应着其相对应的身体和心理的状态，比如一个身体健康、身心愉悦的人，其通常在相学中都天庭饱满、红光满面、神采奕奕。相反，一个身体有病，或者苦恼忧愁的人通常愁云密布、眉头紧锁，其多半是很难有顺心的事。眼界即是心界，而面相即为心相，相由心生就是这个道理。”怕光说之前的，学生理解不了，司徒还是忍了忍，加了一点学生能理解的话语，但凡扯上了西方科学的，学生好像天然的就容易接受些，他无奈的苦笑了下，觉得应该差不多了，便继续：“所谓‘相’，在中国佛教里，即是我们平日生活中所见到的诸事物之表象。指事物之相状，表于外而想像于心者。大乘义章三本曰：‘诸法体状，谓之为相’。花是相，草木是相，男女是相，美是相，丑是相。所谓相由心生，即是阐述了一种超脱的唯心主义哲学，《金刚经》有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说的是世上景象，不过光影；爱恨情仇，都是妄念。之所以见相，是由于心中有相。如来说勿着相，也就是让弟子们不要为尘世间的幻象所蒙蔽，应当一心求解脱，求大同，求真理。我今天带你们看大千世界的男女相貌，也是一个初心，毕洛派之所以你们从来没听过，也没有多少资料可以查询，正是因为他们认为，既然现象是不真实的，我们便无权作出关于现象的判断，绝不让五官武断的断定什么是真实，那么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沉默，因此，他一辈子也没什么文献资料流传后世，只是奠定了怀疑派的基础，确立了思考的方向和原则，现在明白了吗？”司徒长舒一口气。

学生们佩服的五体投地，纷纷起立鼓掌。小小声交头接耳到这老师真的能讲，不愧是学校最年轻的哲学教授，家里肯定有关系不然怎么敢这么上课，恃才傲物啊...

也不知道为什么，司徒耀峰自己也很奇怪，自从上次去过埃及回来，再细微的声音，但凡他想听的，都能听得到，而且回国以后，走在街上，很多人第一眼瞧过去分明就是动物的形象，要非常努力地，才能看到这些人本身的面貌，他也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精神状态上出了问题，不过幸好他也算是学哲学出身，什么都可以想得明白、也能接受得了，虽然不明就里，但没过几天，便欣然接受了自己的新‘毛病’，并很快运用到生活和教学中来了。

“标操勿站，坐下坐下，我知道你们这一辈天资卓越的不多，加上受了这么多年摧残，一时半刻想往你们的小蠢脑瓜里塞点新东西不容易，这样吧，还是一样，觉得跟不上的、不想听的、学不明白或者有自己想法觉得哲学课需要做些更重要的事的，统统可以翘课，期末一律给个C，包你们及格，想听的留下，堂堂课都有作业，而且考试单独考，说不定会挂科哦~”说完伸了个懒腰，偷瞄了几眼下面，发现没有学生举手想要退出，笑了一下，便示意学生们自己拿望远镜继续观察着校园外的男男女女，自己则把外套一脱，沥青楼顶一铺，躺下翘着二郎腿晒太阳了。

突然，空中飞鸟开始大规模的惊起，在空中乱飞，司徒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聚精会神的听了听，人声没有任何异常，但鸟，自己突然的慌乱感不知道从何而来，但绝对不是好事，不管那么多，先从这六楼楼顶下去再说，回头扫了一眼学生，14个，加我15人，电梯一次性坐不下，全体走楼梯，学生心理素质不知道怎么样，不能慌，要想办法快速而安全的先到楼下去，这一切都在一瞬间思索完毕，他立刻发出一道口令：“好了，今天户外观察部分就到这，下面是期末考试加分项——最先到操场的十个人可以无条件获得一道期末考试题，在我之后到的一律不给！”

学生们先是集体懵逼了二秒，然后看到教授居然扭头就跑，反应快的就已经先冲了出去追赶教授了，十几个人快速朝操场移动过去，司徒感叹，自己虽然三十出头，但是体力明显不如年轻小伙子小姑娘，才跑下到三层，就接连已经被好几个学生超了过去，他还是不太放心，怕有学生没跟上，假装喘着粗气地回头看了一眼，结果发现，大部队根本都在四层，一个都没落下，眼睛冒着绿光的要超过自己去，看来适当保留一些应试教育的激励也不无好处，扭过头继续往楼下冲，几十个呼吸之间，全员都冲到了操场上，这下他是真的开始有些喘气，而气人的是小姑娘小伙子们已经开始问自己要考题了，苦笑了一下，刚准备说点什么，大地剧烈的晃动了起来，是地震！即便是在操场上，也能够感觉到地震的强度还是不小，至少有5级，震感强烈，而且不远处的教学楼也传来了水杯打碎的声音和学生的尖叫，高一点的楼层好像能看到些许晃动。几秒之后，停止了，学生们都自认转危为安，有说有笑起来。

像是被什么牵引了，司徒回过头瞥见了东北方的天空，出现了五彩斑斓的云彩——地震云。都已经地震了，才出现地震云，这和已经闻到屁味儿了才有人说我要放屁了啊一个道理，但是转瞬，更恶劣的预感出现了，那是一种和刚才预感相似相近又前所未有的，笼罩整个意识的恐惧感，他立刻意识到，很可能天上地震云预示的正是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要怎么办才能让还在教学楼里上课的学生都有秩序的出现在操场？！司徒虽然常模拟未发生的事件提前想好应对策略，像一种近乎变态的强迫症，走在街上会临时思索突然冲出来杀人犯、劫匪甚至恐龙的应对方案，但显然，他的大脑还确实没有模拟过这种全校级别的突发灾害事件。怎么办！？怎么办？！冷静，先冷静，发生地震按照学校应急预案，应该会先停课，然后各班组织学生有序下楼去安全区等候，但是十秒过去了，二十秒过去了，三十秒过去了，没有学生也没有任何老师出来，他着急了，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思来想去，多半是大多数时候地震完了就完了，不会考虑余震的问题，也有可能也没有下课，教授们、老师们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继续上课了。

不行，要出问题的，可是怎么办呢？

“教授，我们不上课了啊，还没打下课铃呢。”女同学说道

下课铃！对，灵光一现，司徒摔下一句话：“都给我在操场等着，这是今天的家庭作业，好好思考，怀疑自己啊。谁出了操场，我就把他期末分扣光！”说完就冲进了教学楼。

他思来想去还是选择爬楼梯，十二层高的教学楼，爬呀爬呀总算爬到了顶层，只见天台的门是锁着的，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跑到十一层，脱下外套，把胳膊肘缠住，使劲一敲，砸开了消防栓的玻璃，把里面的消防斧拿出来，又扛上了顶楼天台门口，一斧子下去劈下了门锁，左看右看，在避雷针底下，看到一个黑色的东西。

那是一个手摇式防空警报器。司徒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防空警报的规则：预警的话是鸣响36秒，停24秒，反复3遍为一个周期，时间3分钟；空袭的话是鸣响6秒，停6秒，反复15遍为一个周期，时间3分钟。现在显然顾不上预警了，直接警报吧。于是拿着警报器摇了起来——鸣响6秒，停6秒，反复了十几遍之后，在楼顶看到老师、学生们陆陆续续开始朝安全区移动。而副校长，教导主任，安保组长等，都跑来十二楼堵他。

“司徒老师，你这是做什么？！发空袭警报干嘛？！你这么干我们是要受有关部门质询的！”副校长质问

“情况紧急，我看大家都没动静，怕有余震，我...”

“这么多年了，哪次是有余震的，你快给我下来，楼下那消防柜你砸的吧？这门锁，你破坏的吧，有没有老师的样子！”安保组长冷嘲热讽

“说这些都为时尚早，各位还是尽快也撤离出去吧，我破坏的我赔就行”

一行人嘟嘟囔囔的也算是没继续纠缠，坐着电梯就下了楼，死纠结的司徒，可怜的一个人又走楼梯走了十二楼下来，到了校门口，一屁股坐在地上，好一会才缓过劲来，身上已经全湿了。

整个周五下午，学校也没有复课，校园广播通知下午全体放假休息，又通知了学校周末将进行地震消防演练和安全大检查，请班主任带好学生，白天都尽量不要在教室呆着。

没事便好，没事便好，和家人朋友们通完电话，司徒耀峰也默默地冒了根烟，咬碎了第二颗薄荷味的爆珠，往家走去。

快日落了，火红的残阳照的天边鲜艳又亮堂，一大片火烧云婀娜多姿的变幻着，操场上：“诶，我们在这呆了一下午了吧，到底能不能走了？”

“一下午我怀疑自己怀疑的够彻底了，已经没有什么真东西剩下了都。”

“教授不会把咱们忘了吧？”

“额...”

“你们等吧，我走了”

“那我也走了”

“我再等等吧，说不定那个疯教授在哪偷偷观察我们也是有可能的”

“哈哈，名字不就是耀峰吗？耀峰要疯，好名字，哈哈哈”

“你们爱等等吧，本姑娘不伺候了”

“完全不想再上他的课了啊”

“就是”

“我倒是觉得挺好玩”

...

“阿嚏”，司徒在家连打了几个喷嚏，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忘了呢，是什么呢？算了，想不起来，继续玩游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