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四）
散会后邵军趁着酒劲约叶卉再陪他走一段，叶卉预感着他该有很多话会对自己说，他是喜欢自己的不是吗？从他看自己的眼神里流露出来的光芒，她可以肯定他没有忘了她。她听到心跳的声音传到了左耳边，这一刻，她下定决心要告诉她，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没有忘记他，一直在牵挂着他，可是她没有这个勇气去提这件往事。她抬头望着被路灯闪烁着的夜空，联想起了梵高凝望窗外星空的情景，繁星点点、心思重重，耸立高空中的教堂屋顶画出了心中对美好的虔诚，她此刻的心情也想绘制成一幅画，画下对爱情美好的向往。女人们仿佛天生就是为爱而生的，在女人的眼里、心里，爱情被推至于存在的意义，没有男人爱的女人是可悲的。而男人们驰骋于疆场，感情只是占据了他们心理的一部分，可一旦他们把爱情当成事业来经营时，一股子铆劲便涌现出来，爱江山更爱美人呐！
他挨着她一起走在大马路上，他很想牵起她的手，感受她手心传来的温度，可霓虹灯照亮了他的虚妄，照亮了他的贼心。他多么希望就陪着她一直走一直走下去，直到生命的尽头。有时候他想纵容自己冲动一回，然而他看着她如此陶醉于幸福的脸，他不忍心打破她宁静的生活，他只是个偷心的人，偷别人妻子的龌龊男人，放着那么多妙龄姑娘，非得招惹别人的妻子，他真是瞧不起自己，这个女人让他又爱又恨，爱的是卑微，恨的是自己。只要面对叶卉时，他就恨不起来了，过滤的只剩痴痴的爱。
叶卉既期盼着可以静静的和他呆在一起，就像读书时，他们一起走在操场上背书，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他帮她背包，她静静的跟着他，用余光瞥着他的身影，她好想跑上去拥抱下这个影子，哪怕让她轻轻的抱一下，想到这份冲动她常会红起脸来，为自己感到害羞。如今，他又站在身边了，他不仅仅是梦里那个虚拟的人了，他就在我身边，他离我是那么的近，她感觉心脏都快要停止跳动了，幸福的快要窒息，她感觉眼前的一切看起来都是这样的美好，闪烁的霓虹灯亮起了她心中的希望，那些路上的行人看起来是如此可爱。她又为想拥抱他而害臊起来，脸泛起红晕，幸好路灯下他看不见她可爱的红脸蛋儿，要不然她都想钻到地底下了，怕被他看轻了。关于女人的矜持，好多女性同胞告诉过她，男人最喜欢女人的时期是他苦苦追求她的时期，男人就是享受这个征服的过程，待他俘获芳心后就没那么在乎了，她一直铭记着别人善意的忠告，也屡次经过验证后发现果然是真理，特别是王健，就是个典型的例子。但可惜的是叶卉是个黑白分明的姑娘，她对喜欢的人掏心掏肺都愿意，对不喜欢的人假装不出喜欢来，所以她总给别人冷漠孤傲的感觉，这性格上的缺陷也导致了她婚姻上的不幸福，她认为对的事情从来不做出让步，以致于当王健骂她破鞋之类的话时，她硬是自己闷着难过，也不会去向他求饶解释，虽然她不确定他是否对自己的过去了解多少，但她固执的认为这些都只是她的过去，不管光不光彩，都已经过去了，毫不影响她的现在，于是，她嘲笑他的小心眼，更加看不起这个和他同住一个屋檐下的男人。
“我时常感到苦恼，总是活在过去的回忆里，特别是常常回忆起与你一起走过的那些路，常常会想起你瘦瘦的背影、你瘦瘦的脸，还有你的笑脸。你知道吗？你笑起来有多美，美到将我的心融化，我知道，我一直对你是痴心妄想，你从未喜欢过我，可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你，一直忘不了你，虽然我也谈了两次恋爱，可我发现还是最喜欢你，你一直活在我心里。”在一声汽车的喇叭声响彻寂静的夜后，她听到他喃喃的说着，她听着心都要跳出胸口，想亲吻他的脸。邵军的酒劲起到了很强烈的催化作用，换成是冷静时他是说不出这番话来的，他就是有这个冲动要把这话说出来，再不说出来，他担心有生之年都没机会说了，因为他不敢把这些见不到人的话说出来，她过的那么幸福，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她已经是别人的妈妈，他怎么可以说这些扰乱人心的话，他真是个罪人啊！
“可你过的那么幸福，而我却在这里说些大逆不道的话，你会原谅我吗？卉，哦，不对，我应该叫你叶卉，你会原谅我吗？”他继续颤抖的说下去，路灯下的他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她多想抱抱他啊，让他温暖一点，温暖他寒冷的心，她从来不敢奢望他还牵挂着她，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依他的条件找个比自己漂亮年轻优秀的姑娘实在是太容易了，她惊喜的同时更加怜爱起他来，他是个多么内向腼腆的人，如果没有这些酒他是会把这些话一直憋着的，他的神秘莫测之前一直是她的苦恼，如今当他真的吐露出她想要听的答案时，她又如此矛盾，欣喜若狂的同时又为他可怜，他不该还继续喜欢自己的，她不值得他的喜欢，她一无是处，怎么配得上他的喜欢？
“邵军，你喝醉了。”叶卉盯着他发烫发红的脸，透过镜片后那双闪着坚定的双眸，她仿佛看见了那个青春的背影驻留在他眼底，埋的那么深那么沉，她也仿佛触摸到了他那颗红彤彤的心，一直扑通扑通的狂跳。
他突然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另一只手温柔的摸着她的长发，她被他的突然而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可她又多么想靠他近一点，近的可以听见他心跳的声音。他深深的把她埋进自己的胸膛，闻着她的发香，他感受到一个鲜活的生命与他的心融为一体，也感受到自己被她幸福的拥抱着，虽然是酒过三巡，但他从未如此清醒的感知着幸福。
而当他在贪婪的享受这一刻的同时，隐约看见藏匿在长发里的疤痕，他的心吹过一阵凉风，轻轻的抚摸了它的痕迹，看上去新生的皮肤红嫩。他低下头看着她，好像要把失去她的这些年都看穿似的，他真该好好看看这张脸啊！这张一直出现在他梦里的可爱俏丽的脸，虽然只是被岁月刻了几条小小的细纹，但丝毫没有改变她秀丽的容颜，反而更加增添了几丝韵味，他情不自禁的吻了吻她的额头，又把她深埋进胸膛，害怕他一醒来一切都又变成了一场梦。
“昨晚喝醉了，昨晚没乱说话吧？”午休时间收到邵军发来的短信，在办公室刚铺好行军床准备午睡，她躺下后给他回复着。
“没有啊！”她其实很想向他求证昨晚他的酒话是不是真心话，很想把他说的话原原本本告诉他，可一想到万一被取笑，还是忍住了。
“我喝醉酒就会断片，只记得一部分，好像看见你头上有伤疤，上次都没看见过，这是怎么了？”他隐约记得他拥抱着她，并且吻了他，也大致记得他向她表白了，可这一切感觉更像是发生在梦里，酒醒后，他还是感觉置身于梦里。
“说实话吗？”叶卉想赌一次，她想证实他昨晚说的话，想知道他是否在乎自己，特意抖了个包袱。
“当然听实话啊！”
“被老公打的。”虽然家丑不可外扬，但她还是想对他实话实说，她过的并不幸福。女人是最贪婪的，无论在哪个年龄段的女人，都爱享受被人疼爱、被人称赞、被人保护的殊荣，最好身边不缺爱慕的异性，时刻填壑溢满的虚荣心，让她们啊昂首阔步在吸引别人眼球的舞台上，她们将会演绎的淋漓尽致。
“他会打你？我一直以为你过的很幸福。”他没有预料到会是这样，迫不及待的想知道事情的原委。
他想这次有足够的时间好好了解下她的过去与现在，反正等过完春节后再回去，他到她公司附近找了家咖啡厅，约她坐了会儿。
他让她好好的把这么些年的心路历程讲给他听，他不想错过她的每一段过去，他想把握她的每一个现在。她情到深处时落下煽情的眼泪，滴滴落在他的心上，他悔于自己的勇气，他对自己深深的自责，如果当初他有勇气站出来表白，那她或许就不会被温华糟蹋，或许就不会与厉朝阳有这么不光彩的一段往事，或许就不会过着如今提心吊胆的日子，他会对她一辈子都疼爱有加，他会把她捧在手心里不让她受一点委屈，不让她受一点苦。可他听着她这些年的故事，他多么想乘坐时光机穿梭回去，此刻的他如《月光宝盒》里大圣对紫霞仙子的愧疚：曾经有一份真挚的爱情摆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直到失去后才追悔莫及。
她把所有的苦水在他面前一一吐露，一个没有男人爱的女人是缺陷的，她曼妙的心灵已被命运深深的创伤，可她以为他或许可以医治好她的创伤，她不知道命运并没有眷顾她，而是助推着她陷入更万恶的深渊。
窗外飘起了雪花，如她飘忽不定的命运般，落在树上、落在地上、落在眼里，随即在心里融化。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放慢了脚步，任凭雪花飘落在帽子、头发、衣服上，人们像孩子似的欢快起来，也想与漫天飞舞的雪花一起旋转，人们沉浸于这片白雪皑皑的景色中，丝毫没有嗅出命运的冷酷，他们只迷途于这片白净天地间，丝毫没有察觉银装素裹里的锋芒。
人们总爱活在高屋建瓴的想象里，蜗在束之高阁的臆测里，蜷在海市蜃楼的虚妄里，行走于天地万物间，浪迹于海角天涯处，穿梭于命运无常里。她站在命运的这片深海面前，伫立在命运这艘巨轮上，如海上钢琴师1900眺望着陆地上的陌生世界时的茫然不知所措，眼里充满着恐慌，她害怕选择命运里错综复杂的条条道路，她担忧该走哪条路才能通往幸福，她害怕在命运的海岸处屡屡触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