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回 天下钟灵处,尽在毓秀赋(中)
乱尘心想这三人也真是好斗,这般打将下去,甄姑娘以逸待劳、始终立于不败之地,你们既是有败无胜,何必一而再、再而三的自取其辱?他见张郃尚在原地,便道:“张将军,诸位若实在要在下去渤海,也让在下于长安城缓个一段时日,待向董卓告得丁卯、求得假闲,我定然会亲赴渤海袁府,面述了今日原委。你快请几位将军收手,今日之事,咱们便此作罢,如何?”
张郃情知今日之事,己方四人无论如何也是打不过乱尘与甄宓了,眼下乱尘既是开口应下日后之约,给足了己方台阶,便是袁绍面前复命也算是有了交代,心中便有了休戈之意,孰料到颜良破口大骂道:“臭小子,今日爷爷若是杀不了你,你便杀了爷爷,废什么话?”颜良为四将之首,他既是如此作言,张郃便不好顶撞,只得将心一横,对乱尘拱手抱拳道:“为人将者,当披肝沥胆,以报袁公之禄。今奉诏命,敢不竭力尽忠,死而后已?”甄宓冷笑道:“诸位武功稀松寻常,连我这个孱弱的小女子都打不过,却执意要与天下无敌的曹公子为难,可当真是螳臂挡車、不自量力的紧了。”文丑应道:“呸,你个小妮子,尽使些妖里妖气的邪法,你文爷爷这才打不过你……有本事咱们以光明正大的武功相拼,文爷爷定能和你再打个三百回合!”
甄宓心想今日若是不放倒这四人,乱尘定不能脱身,她心地本善,但这几年因情爱一事而性情大变,此事关系到情郎乱尘,她心中突下杀机,怀中的玉箫应意而起,呼哨一声,绕她周身忽高忽低的划了数圈,夜色昏暗,玉箫皓白,当真是如慧通人性的灵蛇一般。她玉手一扬,但听她言语森森道:“好,咱们便划下道来,我以萧代剑,用本朝武帝刘彻未央宫所舞的罪己剑法相敌,这罪己剑法乃武帝所创、世间流传数百载,乃是再正道不过的武学,尔等可睁大眼睛瞧好了!第一招,未央察民!”言毕,她左手平曲,虚做捧酒与胸前之状,右手举萧劲指苍天,昂首前视,似在遥望未央宫高楼琼宇下的天下万民。
河北四将博识天下武学,当然认识甄宓所使的剑法,正是前汉武帝所创的罪己剑法,相传刘彻老年时听信那邪臣江充的谮言,信其巫蛊,大起宫室,内竭府库,外罢天下,终酿大祸,逼死了皇后卫子夫、太子刘据,名臣百姓受此大祸而毁身者,不可胜数。幸得武帝刘彻乃一代明君雄主,迷途而知返,开上下既往之先河、能历来帝君之不敢,于未央宫上发布《轮台罪己诏》,自谴其身、幡然改过,顾托得人,迅速平定了祸乱,其后禁苛暴,止擅赋,力本农,与万民休戚,终不负威强睿武、一代天骄之名。后世士子书生敬其胆色、悯其情怀,多有咏赋,而武林中人也穿凿附会,假托武帝亲创之名,将内宫与禁军中的剑法择取精要,创出这桩剑法。其后又历经几代人删减添加,终成了今日三十六招罪己剑法。只是这桩剑法演变至今,早已重意不重势,专好仪表之态,招式往往看似威猛、实则难有攻敌之巧,故而虽广为流传于世,只要是个练家子总会使得,但当真与人动起手来,万千个江湖中人用这桩剑法的都不见一者。
甄宓虽是个女子,这一招使出,却耍得气势骇然、威严无比,势如气吞万里之虎。河北四将原以为她要使出“二郎桃剑”、“荆轲刺秦”这一类精强的剑法,再不济也得是“干将神剑”“赤霄孤剑”这类严谨周全的剑法,没料到她却舍大就小,以罪己剑法相迎,实在是令他们摸不着头脑。但他们个个均知甄宓武功绝高,既是用此剑法,必有其用意之处,哪敢还敢轻敌?四人虽是熟稔这罪己剑法的破绽处,却只是端住兵器、摆好架势,前后左右站稳了方位,不敢上前搠其锋芒,只等以守代攻。
甄宓冷哼一声,左手缓变,改曲为伸,箕张在前,右手玉箫垂垂而下,斜指地面,正是罪己剑法的第二招“轮台罪己”。这一招脚下要前跨三步,可因那甄宓内力深厚、脚力矫健无比,三个跨步间,已身至河北四将面前。河北四将齐齐举兵相迎,正欲合力架住甄宓前伸的左手,孰料到甄宓螓首缓摇,左掌陡然收回,轻锤心间、作捧心之状,右手玉箫连敲地面,宛如刘彻临世,再现痛心疾首之态,这一招,自然是罪己剑法的第三招“巫蛊之祸”了。武林中人临场对敌,纵然只会使一种武功,也决计无人将一路招法按照顺序原原本本的使出来,这种做法,无异于将一颗脑袋任由别人摘取,总是要将武功路数打破,前颠后倒、混而使之,教对手摸不着路数、猜不出破解之法。而眼下甄宓所使的罪己剑法又为天下人皆会,其破绽处更是数不胜数,河北四将虽然皆不擅常用剑,但于这桩剑法的破绽处却是烂滚于心,眼见她拘泥于窠臼、半招都不变,不由有些傻眼,都在心想:“这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甄宓瞧出四将的疑问之意,取笑他们道:“怎么了,见我这桩剑法稀疏平常,要将我小觑了?我已出了三招,你们四个大老爷们,怎的还不动手出招?”她身子一转,第四招“江充告诬”、第五招“甘泉信馋”、第六招“纵兵长安”、第七招“太子悬梁”混为一体,如雷轰、似电闪,浩浩荡荡的一齐发出。这四招虽有前后之分,各有数十处破绽,但她出招迅捷之至,已无任何言语可以形容其招之速,这四招连发,如江海浪潮前赴后继,非但将前一招的破绽尽数掩盖,更是针对河北四将每人练功的死穴所发,径取颜良喉管、文丑乳根、张郃中极、高览关元。她意在杀人,这四招可谓是必得之举。河北四将只听得玉箫音孔划过空气发出锐利无比呜呜的声音,欲瞧见甄宓人影身势,可眼里人影箫影纵横,早已花成一片,哪里还能瞧的见?
甄宓眼见纵横河朔的河北四庭柱就要死于自己手下,心中稍稍有了一丝欣慰之意,却未想到一股熟悉无比、常令自己神魂颠倒的男子气息扑鼻而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乱尘。乱尘从旁观战,一直犹豫不下场,实是不欲与四将动手,见甄宓使的又是罪己剑法这种把势路数,原以为她还是方才那般戏弄四将,要四将精疲力尽、知难而退。可她突出重手,要立毙四将于萧下,实是出于众人所料。幸亏乱尘远远慧于常人,待看到甄宓第三招时,脑中陡然闪过一个念头,他已瞧出端倪,他心中原是不信甄宓会如此狠毒,但一见甄宓第四招“江充告诬”的起手式一出,已知情势不妙,急忙纵身上前,欲要阻住她这雷霆四击。可当下非比方才,彼时甄宓并无杀心、出招也皆是调戏之意,但此时甄宓务求必杀,招式间已毫不留余地。乱尘身速虽是甚快,可若要救得四将,却是难比登天。
甄宓被乱尘欺进身前,只觉情郎的男子体味直熏心鼻,叫她不由得意乱情迷,只是这一恍惚间,招式稍微缓了一缓,乱尘这才得以使出一招,挡住了玉箫点喉的杀势。但甄宓萧势宛若电闪雷轰,乱尘若是要救其余三将,却是不能了。眼见甄宓第五招“甘泉信馋”的萧影已攻向文丑乳根穴。乱尘忽而生出一股苦意,对着四将陡然疾拍四掌,竟是将四人推出战圈之外,而他自己周身门户洞开,尽在甄宓萧影的笼罩下。甄宓蓦地里只听得张郃大声唤道:“曹兄——”还未回过神来,玉箫已扫过乱尘周身大穴,乱尘武功再高、内力再厚,也不挡不住甄宓玉箫在周身大穴上的连环击杀,当下哇啦一声,狂喷出一口鲜血。甄宓被他鲜血溅了一脸,这才清醒,只瞧见情郎乱尘脸色煞白,身子慢慢的软软跪倒在地,她心中苦急、恨极、伤急,心道:“我……我……我竟伤了……伤了曹郎……”她浑身发抖,也不顾玉箫自手中抖落,一下子跌伏在地。但听她讷讷道:“曹郎……曹郎……我……我……”想说出一些话来,但终于不能,两行热泪怎么也忍不住,自眼眶中夺眶而出。
乱尘见她跌伏于地,想要出言劝慰于他,只说了一个“我”字,便猛咳数声,每咳一声,都是一大滩鲜血,却是说不出来话来。甄宓伤心欲绝,怔怔扶住乱尘,催运内力,要与他疗伤。但乱尘所创颇重,纵使甄宓不惜损耗自身,将全部内力一个劲的往他体内猛催,欲要稳住他伤势,可乱尘经脉气血周身受阻,一时怎可救得?
这变故来的太快,张郃等人到此时才反应过来,他们原与乱尘为敌,却得乱尘舍身救人,就连颜良文丑这种粗莽汉子都觉得心下愧疚,那张郃与乱尘最为熟识,见乱尘代己受过,脸色既是悲愤、又是敬佩,抢上来扶住乱尘,从怀中掏出一大堆金疮药。他素来沉稳厚重,此时竟是手腕直抖,也不管那些瓶瓶罐罐的金创良药所医何伤,只是一股脑儿的将药粉撒在乱尘伤口,只盼他能稍减些疼痛。但听他颤声道:“曹公子,我……我们与你为敌,若是死了,也是应得。你……你……你这等大恩,叫张某无地自容……我……我……唉……”文丑关心乱尘,亦是走上前来,查看乱尘伤势,说道:“小子,我今日欠了你这桩恩情,他日定要还你,你可千万别死了!”他是个莽人,平日里颇为蛮横无礼,但此时被乱尘大义所感,心想时逢乱世、人心早已不古,自己又再三与他不敬,更是大打出手,这乱尘竟如此胸襟宽博、以德报怨,一时间居然说出了这般这辈子都没说出口的话来。
甄宓心恼情郎因四将所伤,迁怒于他,拂袖一挥,欲要扇他二人耳光,却被乱尘轻轻的扯住她衣袖。她拿眼望向乱尘,只见乱尘脸上已没有一丝血色,连一向炯炯有神的眼眸子都黯淡了不少,但见乱尘微微一笑,说道:“甄……甄姑娘,好俊……好俊的身手。”他口中说话,鲜血不断从唇边渗出,直将胸前白衣染的艳红。甄宓瞧的心苦,伸手轻捂住他嘴唇,泣道:“公子……公子别说了……”乱尘瞧瞧她,再瞧瞧张郃等人,心中反而生出无边的豁然与悲慨——他涉及世路七年,这浊世滔滔,他于天下自有他的那一份自守与豁达。《老子》云:圣人执左契,而不责于人。《道德经》又云:大小多少,报怨以德。他不敢自比圣人,可师傅、师姐的教诲总是没有错的——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谦谦君子,上不愧天、下不愧人,不求无憾,但求心安……天下之事,人生之遇,不过如是。
甄宓玉手虽是按在乱尘嘴唇上,可鲜血从乱尘口鼻之中汩汩的渗出,她如何止得住?鲜血自甄宓的指缝间止不住的渗出,不一会儿的功夫,将甄宓的衣衫也染红了大半个边。甄宓武功修为虽高,但毕竟是个芳龄少女,情郎受创重伤,她怎还能端定?哇啦一声,伏在乱尘胸间,呜呜呜呜的哭出声来。乱尘见她螓首在胸前不住的颤动,实是伤心的紧了,抬眼瞧去,见她长发滑顺、身材婀娜,又想起师姐来,心中一遍又一遍的道:“师姐……师姐……要是你对尘儿也这般好……便就好啦……”他意乱情迷,想要伸手抚摸甄宓披散在自己胸前的长发,右手动了又动,却苦于经骸无力,总是提不起手臂。
河间四将瞧得二人凄苦,心中愧疚不已,那颜良为四将之首,心想这少女哭的如此伤绝,定是深爱情郎,此间再留既是无益,何必又在此处烦扰这二人?他为人虽不磊落,但此时亦生出无限失落的感觉,已定下不再与乱尘为难的主意,就此回渤海将今日事原原本本的告知了袁公,遂长叹一声,对乱尘拱手抱拳道:“曹乱尘,我等受了主公的命令,欲擒杀于你,此为怨。你高德大义,替我一死,此为大恩。我颜良恩怨分明,咱们恩怨一笔勾销,他日再见,仍然是敌非友,今日就此别过,告辞!”其余三将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均是无言,走上前来,对着乱尘、甄宓二人俱是拱手一抱,默默作别。
四将一走,这雨夜天地又回复进静寂肃穆之中。也不知过了多久,张宁轻轻将乱尘抱起,揽在怀间,边哭边道:“公子……公子,我带你去看……大夫……”她抬眼望向远方,欲向前走,可天地苍茫、人间世阔,该往何处行走?这凄风寒雨、情爱无依,又该往何处所寄?她抱着乱尘跌跌撞撞的走了一段路,一不小心失了神,脚下竟被石子所绊,二人齐齐的跌入烂泥中。乱尘原已昏睡过去,经由这么一跌,悠悠回过一口气来,欲要睁开眼睛,可眼皮沉重,怎么也是睁不开,只觉甄宓那少女特有的顿簇呼吸的气息如芳兰一般呵在自己脸颊上,闻在鼻中,似云中、又似雾里。此时雨虽未歇、但天际已露微白,甄宓将乱尘血污中的一张俊脸瞧得清楚,只见他眼皮微微眨动,伏在他身边,低声唤道:“曹郎……曹郎……”
乱尘听得她的声音苦楚,心中难过,他素来关心别人远胜于自己,到此危亡伤重之刻,却仍想着别人,他欲令甄宓止住哭泣,强笑道:“甄姑娘……你我相识虽……虽久,但今日才……才成了知交……我……怕是不行啦……只可惜……我浪子潦倒,没什么可以送给你……可是抱歉的紧啦……”他这般说话虽想故为俏皮,可口里说出“不行”二字时,他心中已全是一片哀绝之意。甄宓的心中亦同时生起一丝哀绝。她眼中已是干涸无泪,只能紧紧闭眼,将螓首不住轻摇——曹郎……曹郎……你我知交已久,岂是今日之事?我爱你念你,又岂要你回报些什么?我只求你……你好好的……好好的……
乱尘又道:“上次……上次在堳邬……堳邬水畔,你也这般……这般待我好……你可是说好的,若……若是我那日不死……你要叫我睹一睹你的芳……芳容呢……”甄宓眼眶更热,她痛到伤心的极处,鲜血竟是夺目而出,直从面具中洒将出来。她一把扯去了面上的鬼脸面具,强颜欢笑道:“曹郎……曹郎……你快睁开眼睛,我是……我是……你……你可瞧见啦…………”
她一直不愿以真面目视与乱尘,实是生怕乱尘责怪自己偷学武功,将自己瞧的轻了,今日此刻终是立下决心,再不对情郎乱尘有半分的欺瞒。但她毕竟是个女儿家,面具脱下的那一瞬间,柳目自然而然的闭了起来。可她等了许久,却不听乱尘再说一个字来,微微睁目一看,却见乱尘冠发散乱,脑袋软软垂在自己怀中,已是沉沉昏死了过去。
七月十六,傍夜时分。
长安南城处,与王允司徒府、吕布温侯府互隔了两条街的皇甫嵩旧府,朱宅高墙早已粉刷一新,此时暮夜将至,旧府新主的仆丁们挂灯的挂灯、结彩的结彩,浑然忘了数月前,皇甫嵩全家上下二百一十三口被他们一夕屠尽,直杀得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便是他们,灭人满门,连府中的人畜鸟虫都不肯放过。到得今日,却受了董卓之命,自城外樱亭搬进此间府院内。也亏得他们心安泰若,甫进新府,便是张灯结彩、燃鞭放炮,以庆这乔迁之“喜”。幸得他们初涉长安,于汉室朝廷中并无多少交好的权贵,这般大操大办却没有访客,未免有些尴尬。
倒是那博士李儒与这新府的主人还算熟识,直待到酉时用饭时分,才身着便装、带了两名不起眼的随从慢悠悠的晃到府前。那守府的武士头目识得李儒,急忙迎上前去,满脸谀色,以并不周正的汉语谄笑道:“李博士您可是来了!我家国主可是候您多时,里面请,里面请!”李儒呵呵轻笑了一声,也不与他言语,朝这新府对面的高楼屋舍环顾了一遍,只瞧见一处窗棱后,隐隐亮着一丝微弱的烛火光芒,他冷哼了一声,将衣袖别在背后,晃晃悠悠的进了门去。
皇甫嵩府斜对门的一处深墙高楼上,董璜董越兄弟二人坐在靠窗的一张桌案前,二人自正午时分坐于此间小厢房内,到现在已有三四个时辰了,虽然有美人作陪、佳酒助兴,那董越也是越来越坐不住,时不时的站起身来,自窗口的暗孔中往对面皇甫嵩府内瞧上几眼,此时见到李儒终是来了,他面上大喜,对董璜道:“哥哥,李儒那厮果是来了!咱们可要立刻派人去通知叔父?”董璜仍是小口轻酌着美酒,摇头笑道:“弟弟,咱们若是现在派人去通报叔父,该是如何言说?”董越道:“当然是说李儒夜访倭人啊!”董璜又笑:“李儒夜访倭人又是何事啊?”董越发愣,道:“这……这……”
董璜对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重回案边,又令陪侍的美女将他兄弟二人手中的酒杯斟满,这才慢悠悠的道:“弟弟,叔父遣咱们暗中监视倭人,自是有他的深意。李儒夜访倭人,乃是必定之事,若为此间事再去叨扰叔父他老人家的清静,岂不是自找一鼻子灰?李儒若是今日不来,便是暗中做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那才是大大的不妥,我二人反要向叔父及时回报,你可明白?”
董越“哦”了一声,笑道:“还是哥哥细致,不然我又要挨叔父责骂了。”他喝了几杯,心中突然有些不放心,道:“哥哥,你说这李儒今夜前来,不是单纯喝酒这么简单罢……哥哥你足智多谋,可猜得出他这次又要和倭人密谋什么诡计?”董璜笑道:“哥哥是肉体凡胎,既不会千里眼、又不会顺风耳,更不是他李儒肚里的蛔虫,怎会知晓?”董越道:“咱们兄弟俩这么多年,哥哥你心下开心,做弟弟的怎会看不出?哥哥,你可是另有安排?咱们自家人,可休要瞒我。”董璜道:“什么安排?那些倭人冥顽不灵,纵是再多的金钱财物都买通不了,他那府中又是戒备森严,咱们的暗哨半步也进不去,我能有什么安排?”那董越知道董璜还在诓他,心下不悦,想了一会,竟是嬉皮笑脸起来。说来也好笑,这董越也是三十好几的人了,又身为禁军统领,竟是和大哥董璜撒起娇来,惹得董璜哈哈大笑,道:“好好好,不瞒你,不瞒你!”
董璜伸手轻挥,待摒退了身边陪酒的侍女,这才悄声道:“弟弟,咱们在倭人府中藏了一步棋,这步棋,乃是太师亲下,只待直取贼子中宫,要教他们一败涂地!”董越闻言,瞳孔大亮,喜道:“什么棋?哥哥你知道我脑袋不灵光,不要和我打这般哑谜了!”董璜道:“这步棋,乃是天赐良机,是那上天要教叔父得势,遣了这步好棋送至叔父手中……”董越听得不明所以,追问道:“到底是什么棋啊。”董璜望了一眼紧闭的窗户,欲言又止,候了一会儿,才道:“什么棋,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便是了……现在可真是不可说、不能说了。”董越心下不甘,又央求了许久,见哥哥始终不言,只得悻悻作罢。
话说那李儒自进门后,自有迎客的四名使婢提着鹅月灯笼从前带路,李儒随着她们自花园、前厅、中堂缓缓走过,只瞧见这皇甫嵩旧府已经重新粉刷修缮了,更是处处布满鲜花,发出沁人口鼻的芳香气,只是鲜花之旁、道路两侧,尽是些黑布裹遍全身、只留两只眼睛在外的邪马台忍者,格外的煞这美景花香。再加上偶有夜风一吹,至今未洗刷干净的血腥味道钻入鼻孔中,教人闻得甚不自在,李儒这一路走来,已不经意的咳了数声。这皇甫嵩府并不甚大,众人只走了一会,便来到后院小楼前,那小楼占地也不甚大,方圆不过两三丈,也只有三楼之高,之前似是女子的闺阁。但楼下门厅的牌匾却是甚新,上以歪歪扭扭的篆体书了三字,李儒抬头一瞧,赫然写着“天子楼”!他虽与卑弥呼结盟,晓得她骄纵狂妄,但见到这三个字,内心也是不由得一惊,心道:“好你个卑弥呼,远垂海外穷乡僻壤之处,做了一堆夷狄鼠辈的大王,来图我中原大土便就算了,竟敢大言不惭,这般明目张胆的自称天子,可真是心比天高、脸比墙厚,嘿嘿,就怕你没这本事与福分……哈哈,倘若董卓老贼瞧见你这龟楼的名字,可是要将尔等瞧的更轻贱了!”他为人深沉、善于掩色,心中虽是如此作想,又知那卑弥呼此刻肯定端坐在楼内正堂中,面上装做欢喜,手指那“天子楼”三字高声大笑,赞道:“好字!好字!”
他正拊掌间,那小楼大门陡然洞开,但见大厅上烛火辉煌,数十名黑衣忍士有如木人一般贴墙而立,当中置着一张六尺方圆的红木大桌,桌上琳琅满目,飞禽走兽、山珍海味,无一不俱。可满桌的珍馐美馔,桌边却只坐了三人。当中面南背北,身着十二章纹衮服、高戴十二旒龙冕的,自然是那邪马台国国主卑弥呼。须知按世间衮冕定制,唯帝君者,方可以日、月、星辰、山、龙、华虫六物织于上衣,以宗彝、藻、火、粉米、黼、黻绣于下裳,成十二章;又择形制、大小、光泽无一的东海美玉一百四十四颗,分十二流,成十二旒冕。至亲王、世子、郡王者,便依次将制,亲王九旒九章,可取龙纹。亲王以降,不得绣龙。世子者,八旒七章;郡王者,七旒五章。卑弥呼只为一方倭王,其位堪与郡王相平,时人若不遵此制,纵是多一颗玉珠、少一分章纹,也是谋逆不轨、抄斩九族的死罪。可卑弥呼僭越已久,自登位伊始,便如此着服,到如今已逾七年。李儒瞧在眼中,也不多言什么,内心里已将她十八代祖宗问候了个遍。他抬眼又看卑弥呼的左右身侧,但见难升米今日已脱下僧衣,换了一套崭新的绛色紫金鱼鹤服,满面红光的坐在左侧。他这身汉人的国师服虽是合身,但奈何其生的鹰鼻鼠目、兼之矮小猥琐,手上又捏着个一百零八颗木子所成的硕大念佛珠,显得不伦不类,甚是可笑。倒是卑弥呼右侧坐着的那个书生,少年白净、模样英俊,身着一袭雪白的丝质长衫,轻摇着一把黑鹤羽扇,眸子黑不见底,望着李儒,脸上似笑非笑,教李儒不自觉的自心底生出一股寒意,此人自然是那“司马公子”司马懿了。
那卑弥呼面上毫无表情,一如往昔,这七年来,她已从当年海船上的那个小姑娘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若是不论心地如何,倒也出落个人模人样,可惜她为奸人之雄,终日阴刻深诡,被虎狼之心所扰,才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眼角边已是微微现了皱纹。李儒晓得她的臭架子,知她在等着自己开口,便向她抱拳拱手,笑道:“国主新迁高府,李儒给您道喜来啦。”卑弥呼眉角微微一动,面上的神情仍是冷淡无比,但听她指着下首一张空位,冷冷的道:“谢了。你坐罢。”她瞧李儒只是一个背主求荣的狗辈,素来瞧他不起,加上她自视甚高,想这万物众生有朝一日都将为她座下跪拜的臣子,故而言语间对盟友李儒也不怎么客气。
李儒见她如此倨傲,不由有些恼火,心想:“你每次见我,都让我坐南朝北、正面于你,以示臣子拜见之意,我也忍了。可你今日乔迁新府,唯独我一个人前来道谢,你这做主人的,场面上的客气总要做的,竟连一个“请”字都不肯言说,足是欺负得我狠了……嘿嘿,为了我的大业,我再忍耐个几日,也是无妨。他日待我大权得手,你们这些狗狼倭贼,一个都跑不了!”他心中敲定主意,只是呵呵一笑,跪坐在下首。
宾客既至,这场夜宴便可算是开了席。李儒一跪坐下来,便有侍女上前替李儒杯中填酒。待李儒杯中酒水注满,卑弥呼这才举了一只羊脂白玉双耳酒杯,淡淡道:“今日寡人身体微有不适,饮不了多少美酒,这便先干为敬,聊表谢意。司马懿、难升米,你二人代我好生的招待李博士。”言毕,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兀自起身离席,去了阁楼上。
李儒全没想到这卑弥呼仅是喝了一杯酒,便离席而去,实是气的很了——他在董卓军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汉室天下,上至皇帝小儿、下至满朝文武,哪个对他不是毕恭毕敬?今日竟被这倭人明目张胆的羞辱,他恨不得将手中酒杯掷在地上,当场拂袖而去。幸得他城府深厚,强压着心头怒火,佯装关切之意,对难升米道:“国主为大事日夜操劳,国师这做臣子的,可多要体恤些了。”难升米早看出李儒说话时面上肌肉不停的抽搐,实是口是心非,他是个人精,哈哈笑道:“有劳李先生操心,老衲先替国主谢过了。来,来,来,李博士喝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这宴席也算尽了味儿。席间李儒与难升米虽是一直哈哈大笑,互相敬酒,司马懿从旁微笑,少有言语,看上去气氛还算融洽。但三人各怀鬼胎,内地里早就将算盘打的啪啪作响。眼看已近三更,李儒假装醉眼惺忪,打了一个呵欠,道:“国师、公子,今日雅兴酣畅,李某多谢款待。只是时辰已经不早了,李某这就告辞了。”他正欲起身离席,却听司马懿双掌轻拍三声,厅中侍卫闻音而动。李儒脸色大沉,暗骂道:“糟了,今日可中了倭人的道儿了!今日那是什么乔迁宴哪,这分明是鸿门宴哪!这司马小儿的三声轻拍,可是叫刀斧手上前要将我拿下了!可我与卑弥呼结盟,此间大事未成,她没理由要现在设计杀我啊?”他不动神色,问道:“公子这是何意?”
司马懿呵呵一笑,道:“今夜咱们如此雅兴,不妨多加两道大菜。”李儒道:“多谢公子美意,只是李某腹中饱满,实是无福再消受的公子的山珍海味。”司马懿道:“先生稍安勿躁,待这两道菜上来,你定会欢喜不已。”说话间,那满厅的侍卫与婢女已退的一干二净,这厅堂见只剩下他三人。李儒见侍卫身动并非是要取自己性命,心下稍稍安了些,便道:“公子如此好意,李某若加推却,未免不恭。有劳公子上菜罢。”
司马懿双手又是轻拍,一名侍女从楼梯上缓步而下,手中端了一张两尺见方的金盘。李儒观她服色不俗,猜她是卑弥呼身边的近身侍女,又见这金盘上笼着一顶银罩,生怕他人知晓一般,心中生奇:“我颐享荣华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奇珍美味没见过?是什么样的美食要倭人如此大费周章,竟搞的如此严密?还有,若是菜肴,总要自后厨中传出,可这楼阁上乃是卑弥呼的居处,这婢女怎么就从楼上端了盘子下来?此间阁楼原是那皇甫嵩闺女所住,这家伙虽然古板粗鲁,但也没听说过有这等奇怪的嗜好,将厨房建在女儿的闺阁中……倭人本就邪里邪气,这司马小儿更是邪上加邪,到底在搞什么鬼?”
侍女将金盘放至桌上正中,却是久不掀盖,李儒身为客人,虽是奇心甚盛,但不好亲自动手。他又等了一会儿,仍不见动静,发声问道:“公子,既是好菜上桌,为何久不示人?”司马懿微微一笑,道:“先生莫急,这道菜美味异常,故而烹制方法远异寻常,需要再待得一会儿。”
李儒盯着那金盘,又等了约莫一柱香工夫,那司马懿这才道:“时辰刚好,这便请李博士亲手开盘。”李儒心中早就不住嘀咕,见司马懿终是开口应允,原是想一把就将银盖掀开,可头刚近到金盘前,却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气,他心中猜测,莫不是猴脑、生鱼这一类活吃的食物罢?他拿眼一瞧,却见金盘银盖的缝隙处已有鲜血溢出,他也顾不得这许多,一面掀盖一面心想:“究竟是什么东西?竟有这么多血?”
他银盖甫掀,被黑血溅了一身,他拿眼只瞧了盘中物事一眼,便惊得一下子坐倒在地——那金盘中所盛的,赫然是一颗人头!那人头双眼凹陷,已是没了眼珠,眼眶处鲜血漆黑,方才掀盖时四溅的黑血便是这眼眶所发。那人头上更是没有一根头发,鲜血从发根处四溢,显然此人生前被人揪住头发活生生将头发连同头皮一齐撕了下来。李儒再瞧那颗人头,非但没有眼珠,连双耳、眉目、鼻子、嘴唇都失了,他细观那些伤口皆是鲜血发黑,且是边角不齐,并非利物所伤,似是被人用鹰爪手之类的武功强行撕裂而成。李儒与董卓设计捉拿黄巾贼匪,也曾取人头,但只是人死之后一刀割首,远未至倭人对待当下这颗人头的残忍。他杀人无数,见到此情此景,也不免恶心难已,一时未能把持的住,竟将肚中酒菜呕了一地。
司马懿与难升米二人对望一眼,皆是微微轻笑,冷眼看李儒于席间大呕,不出半言。只待李儒将腹中酒水尽数呕尽,直要将胆汁都呕了出来,司马懿这才冷冷道:“李先生,这道菜,可是天下间再好不过的美食了。”李儒呕得浑身无力,哪里还说出的话来?司马懿指着人头的眼、耳、口、鼻等伤口处,再道:“方才我叫先生稍等,其实是在等这道菜火候达至,不然此菜虽也可口,但总不如现在这般美味……先生你看,我用秘制的‘佐料配方’将眼耳口鼻这些窍位得的酥了,这黑血乃是他脑中浆液所化。须知人乃万物至灵,人脑又是灵根之主,可是补人的紧了。”他见李儒仍是不答,又道:“此人号称曹营中的第一谋士,助那曹操立足兖州、丰满羽翼,实是聪慧过人,他的脑脊堪比琼浆玉液,我家国主体恤先生日夜操劳、伤心动脑,特将他擒来做成这盘大菜、与你大补呢!先生快快动箸,莫要误了生食最佳的时辰!”
这司马懿手指如此惨状的人头,竟能谈笑风生,实是丧心病狂的无以复加,那李儒已是惊的说不出话来。他脑中飞转,只在想:“曹营第一谋士,不是那戏志才么?我少年之时,穷困潦倒,不甘心为一介寒门百姓,故而游学于世。因那颍川私学为天下最盛,我便取道颍川,恰逢马融老先生讲经授道,我与戏志才共在窗下偷学,那半年中,同窗风雨、情谊无间,也算知己。只可惜我二人当年虽是交好,但人生志趣不同,便渐渐少了情分。后来我跟董卓、他随了曹操,一来二去,同窗好友竟成了两阵死敌……不对啊,志才在曹营中为曹操的贴身谋士,应在关外才是,怎会跑到长安来?再者,那曹操身边高手如云,不说夏侯渊、夏侯惇、曹仁、曹洪、乐进、李典这六将勇武过人,单是志才的武功也是不弱,并不在我与难升米之下,怎的又被司马懿这小儿杀了?莫不是倭人查出我与他旧往交好,因昨天擒杀乱尘不成、迁怒于我,故而找了一个人头来冒名顶替,是要敲山震虎,给我脸色瞧瞧?”他心中不信,忍着恶心、仔细又瞧了一会儿,待看到那人头的齿骨,见那最深处的后臼齿高出,这才倒吸一口凉气,确信此人乃戏志才无疑!
当年他日间求学,夜间去大户人家做苦力,以换得一餐果腹,一日偶得了一根后腿骨,他拿与戏志才分享,孰料戏志才推辞道:‘兄弟,我这牙口生的尖锐,吃不得这类骨肉,你自个儿吃罢。’他当时不信,戏志才便将后臼齿将他瞧了,原来戏志才祖辈行医,常与后臼齿嚼咬藤枝药材,久而久之,臼齿突出,这一代传一代,到得戏志才这一辈,臼齿用力咬合之时尖骨便会刺破唇肉,故而戏志才从不啃吃尖锐之物。眼下此人的后臼齿颗颗尖锐突起,面容纵使倭人可以加以易容假扮,这牙齿又如何作假?此人定是戏志才!
李儒为人刻薄寡恩,朋友也没有几个,这戏志才当年对他以兄弟相待,处处照顾于他,这些年来,李儒心底下一直念着他的好,此刻将戏志才的人头瞧得真切,任他平日里如何隐忍不发,此刻也难免悲上心来,心底止不住的道:“唉,志才啊志才,当年你虽瞧我不起,说我心术不正、志向鄙薄,与我割席断交。可我还念得当年你我二人的同窗情分,原想待我铲除了董逆倭贼、荣登了帝位九五之后,封你为相、着你统领文武百官,以实现你兼济天下的梦想;若你执意不允,再不济也要封你个富民公、万户侯这等的高爵,教你一辈子衣食无忧,享尽这世间的荣华富贵……你一向足智多谋,怎么就落到倭人的圈套,竟死的如此凄惨!”
司马懿善于观人察相,早就从李儒故作的镇静中看出端倪,也不急于点破,笑道:“李先生再不动箸,这‘菜’可就要凉了。”李儒怔了一阵,勉强笑道:“李某见识鄙薄,未曾见过这般生食脑髓的食补之法,胆子还是小了些。贵国国主与诸位的好意,李某心领了。”司马懿也不强劝,口中啧啧有声,道:“可惜了,可惜了……这般大补,李博士竟弃之如敝屐,可惜,可惜……”李儒干笑几声,挑开话题道:“李某孤陋寡闻,不知曹营第一谋士是谁人,还望公子指教。”
司马懿故作惊讶,道:“只是李先生博文广记,竟不知此人是谁?”李儒道:“确实不知。”司马懿又道:“先生再仔细瞧瞧,此人可是先生的故人呢。”李儒心中诅咒司马懿比蛇蝎还要恶毒万倍,表面上装着细细瞧了许久,仍是一口咬定不识。司马懿这才长叹一声,道:“此人姓戏名志才,乃是曹操身边的谋略之主。”李儒故意大声哦了一下,故作惊奇,道:“此人既是曹操谋士,当身在曹营运筹帷幄,怎学个鲁莽武夫跑到关内来了,更是作了公子盘中‘美食’?”司马懿又叹,道:“先生有所不知,昨夜我水牢之中来了一伙强人,欲要强掳了卢植、马日磾、杨彪等人。这伙强人说来也是了得,各个武艺精强,水牢侍卫原是难敌,但我国国主心想这水牢中拘押的皆是意图谋逆、十恶不赦的凶徒,若是容他们轻易逃出去,岂不是为害这世间百姓?先生既是要董卓将这桩重任交由了我们,我等身为先生盟友,纵是肝脑涂地也要保得水牢不被贼子同党所陷。故而昨夜先生与国师长安城外捉拿乱尘时,国主亲领在下坐镇水牢,与这干贼子血战一夜,终是不曾辜负了先生的厚望,将这干贼子共计一十四人尽数擒了。”
李儒眼睛滴溜溜直转,寻思道:“你倒说的好听,水牢一事原是你们的主意,是要以苦刑逼降了大汉名臣悍将,使他们为尔等的野心效力,我只不过是顺水推重、卖了个人情,没想到你们倒将这桩坏事推我头上来了。罢了,罢了,你们这些家伙蛇心蝎胆,我懒得和你们计较。只是这水牢囚人一事极为机密,只有董卓、我、倭人等寥寥数辈知晓,怎的泄露了消息出去,引来高手攻牢救人?难道是那董璜董越兄弟二人口风不紧,黄汤灌多了,传了出去?不可能啊,他二人虽是董卓的侄子,但这可是掉脑袋的大事,他们怎么样不敢酒后失言啊?既不是他们,又会有谁呢?”他心中不解,问道:“这干强人当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竟敢擅闯水牢重地。司马公子,你们既是将他们擒了,当早知他们姓名为何了罢。”
司马懿摇扇轻笑,道:“当然知晓。说来也甚为好笑,这些贼子虽是同来,却不是一路人,这才被我们分而击之。一伙是曹操的兄弟亲近,计有戏志才、夏侯渊、夏侯惇、曹仁、曹洪、曹纯、李典、乐进、于禁九人;另一伙是黄盖、祖茂、程普、朱治、韩当五人,乃是孙坚的部曲私属。这一十四人现在也被关在水牢内,正劳烦李傕、郭汜二位将军亲自审问呢……只可惜曹操和孙坚两个缩头乌龟并未同来,不过现在他们手下精锐被咱们一锅端了,在关东做着光杆司令的日子怕也不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