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雪的无奈
唉,我怎么会摊上这个事!
眼看就要放暑假,本来心已经飞回国了,嘴里惦记的是妈妈做的红烧辣子鸡,眼睛里见到的是爸爸瞧着我不说话的得意傻笑。
这下可好,易老师又把我给活生生地拽回了德国隆德学校。
事情是这样的:我在德国隆德学校上高中,暑假前的最后一个星期没有课,是一个项目周,老师们给学生提供了各种各样的课外项目,比如:
1. 吸烟在身体里的化学反应;
2. 烹饪里的化学反应;
3. 隆德学校的历史;
4. 三分钟的表演艺术;
5. 如何抵制种族主义歧视;
6. 怎样给自己画肖像;
7. 读书的乐趣;
8. 隆德学校的周边环境;
……
我喜欢一个人静静地画画和阅读,所以就选了这两个,后来被调配在了读书项目组。
项目倒是挺有意思,魏慈尔老师和易老师在三天里面带着我们做了三件事:
第一天:我们这个组6个人(四个学生、两个老师,唉,喜欢读书的人真是越来越少了)讨论了读书的乐趣和意义,还有自己最喜欢的一本书。我的德语虽然说得吭吭吧吧,好歹还是说了几句,介绍了自己新近看的一本好书《列车上的女孩》,算是应付过去了吧。
第二天:还好,比较轻松,我们一起看了电影《玫瑰之名》(英语原名:The Name of the Rose),是德国、法国、意大利合拍的一部跟书有关的惊悚、悬疑片,格调气氛有些压抑,情节还不错。
第三天:很愉快哦,我们出校门参观了各多夫王宫博物馆(Schloss Gottorf),那儿收藏了德国第一部印刷版圣经,据说全德国也才几本,虽然隔着玻璃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好歹也有个“第一”的名号,说出来还是让人有点小震撼的。
其实自己比较喜欢博物馆展出的德式青年风系列绘画作品,既有现代的元素,又有古典的韵味。只可惜时间太短,没能看得仔细,下次吧,这次当作是认路。
吃完晚饭,一边听歌,一边跟妈妈聊微信,易老师过来了,他跟我说,我明天得跟他一起在全校大会上汇报读书项目组这三天的内容和感想。
“那些德国学生呢?他们为什么不能汇报,为什么让我一个外国学生汇报?”一向很好说话的我,这次有点被激怒了。
“三个德国学生,两个请假,提前回家了,一个今天打电话,说生病了,你是剩下的唯一一个学生,没有办法。”易老师也是一脸的无奈。
我很想冲着易老师怒吼:“我也想明天请假回家,但是我的家在8000公里之外;我也想生病,如果病了可以不用在全校大会上用德语发言。”
看着易老师无奈中的坚决,我忍住了,事情不能怪他,再说他是易老师啊,冲他吼,该做的事情照样得做。
易老师似乎读懂了我没有爆发出来的一腔怒火,轻描淡写地说:“没事,不就上台说几句话嘛,你今天把底稿写好,明天7点,我陪你练练,保你9点能说得比德国人还流利。”
易老师的话让我安了点心,反正抗拒无效,我也只好应承下来了。
易老师的陪伴
银雪这孩子很有天份,画画很有感觉,书看得比身为语文老师的我还多,文学评论作业经常看得我很激动,恨不得给她个满分,再加个优秀。
可惜啊可惜,她就是在公开场合开不了口,一开口就磕巴,就像茶壶里煮饺子——倒不出来,看着替她干着急。一身的灵气和才情,被她的德国同学和老师当成了一个闷罐子,替她憋屈啊。
也好,这次是赶着鸭子上架,逼逼她,也许能够让她开个好头,以后慢慢过了这道坎。
不过,如果她在全校师生面前下不了台,我就害了她了,说不定还会给她留下阴影。
想到这里,我笑了,怎么会搞不定?用掰开揉碎的方法,一、两分钟的汇报怎么样也能拿下来。
银雪的准备
写东西,我是不怕的,中文不用说,德语也不是太大的问题,即使语法、用词差强人意,要用笔头把事情表达清楚,不在话下,好歹在德国也混了一年了。
我已经写完了项目汇报稿,躺在床上瞎想。
但是上台公开演讲啊!一想到这个,我就肚子抽搐得厉害,不安之中,我睡着了。
我跟易老师站在学校礼堂的舞台上,易老师开了个头,我应该接下去讲,但是我脑子一片空白,底下黑压压的一片,个个瞪大着眼睛看着我,我清了清喉咙,想开口说话,但是什么都说不出来,我什么都说不出来,急得我直冒冷汗,忽然听到铃声,是全校大会结束了吗?
铃铃铃......
原来是我的闹钟,还好是一场梦,把我给吓坏了。
六点钟,我洗漱一番之后,就把昨天写的内容拿出来,好好背诵了一下。
七点准时到易老师家。易老师让我进了他家的客厅,只见茶几上准备了纸笔,还放着他的小米手机。
“这是我昨天晚上写的。”我将稿子递给易老师。
“是嘛,很好。我不用看了,你就讲给我听吧。”边说边拿起小米手机,“你说,我录音,然后我们一起听听有什么可以做得更好的地方。”
好在我之前背了,然后就开了口,但是很不顺畅啊,磕磕巴巴的。
易老师一如既往地面带微笑,若有所思。两分钟讲完了,他按了小米手机录音功能的停止键,然后播放给我听。
老实说,自己听着挺难受的,但是觉得再试一次肯定比前一次好,易老师帮我指出了一些问题,删掉了很多过于细节的东西,只剩下一些最主要的信息,然后加上了自己的主观感受。
我再试,再录音,再听;如此往复,不下八遍。好在只有一分半钟,过了一个钟头多一点,这一分半钟的德语,我终于可以很流畅地说出来了,而且说得条理清晰,主次分明,听着录音机里的汇报,自己也觉得满意了,也没有昨天(或者说今天清晨)的担心了。
易老师说:“行了,可以回宿舍了,回去听听音乐,待会上台的时候,紧张的话就做一做深呼吸。”
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对自己有信心了。
易老师的小确幸
银雪在礼堂舞台上的表现很不错,落落大方,德语虽然还有一点口音,但是咬字清楚,语速适中,没有停顿。
跟我一起说完项目的内容,她居然自己补上了谢谢魏慈尔老师和易老师的话,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扭过头来看了看站在旁边的我。这个我们可没有排练哦,孩子还是很懂事的。
走下舞台,回到座位,旁边的德语老师乌丽希对我说:“原来银雪的德语这么好啊,为什么德语课上不愿意开口呢?”
我笑着说:“我们今天一起专门练习了一下。”
心里有种微微的喜悦,希望银雪在口头表达上能有更大的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