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总是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节气一个接着一个,芒种过后,又到了端午。
因受疫情的影响,小城取消了一年一度的龙舟赛。
龙舟赛缺席端午节,在多数人记忆里还不曾有过。
往年的端午节当天,无论下雨还是烈日当头,熙熙攘攘的人群都会从四面八方涌到海边观看龙舟赛,岸上锣鼓喧天,彩旗招展。海面上十几条龙舟一溜儿排开,当一声哨令响起后,只见群舸竟发,都朝着彩色浮标划分的水道奋力划行,与此同时,强劲的号子声、锣鼓声此起彼伏,岸上也掀起一浪又一浪的呐喊声、助威声……
没有了龙舟赛,空气里仿佛少了些许热闹气儿,心里也多一丝怅然……
吃粽子自然是端午节最应景的事儿。
在没来广东之前,认为粽子都长一个样儿,类似牛角状的外观,也只一种味道——纯纯的糯米香。
在北方称糯米为江米。
当端午节临近时,母亲就会买回几捆粽叶,好多枣子,泡上满满一大盆糯米,就知道一年粽叶飘香的时节到了。
第二天母亲会起的很早,要忙乎一整天。
包粽子看着容易,包起来还是有窍门儿的。
只见母亲拿起两片浸绿好的粽叶挽成漏斗状,填入糯米,再放上枣子,一层糯米几粒枣儿,然后用卷上来的叶子压住糯米,嘴里衔着一根细线,快速扎紧粽身,于是一个像牛角一样,玲珑秀气的粽子就包好了。
如果粽子捆扎的不紧实就会进水,煮出来的粽子,米就会漏出来,口感和外观都会大打折扣。
那时候过端午都会跟着母亲学包粽子,但每次都包成了漏米粽,直到现在还是不会包,只有二姐得到了真传。
今天年迈的母亲吃的粽子都还是二姐包的。
成家后,每逢端午节,就应景买两三个,或朋友送过来的解解馋。
那时没有高压锅,一煮就得四五个小时。临近端午节那几天,满巷子都飘着粽香味儿。
出锅的粽子放凉后,剥开粽叶,露出晶莹透亮的糯米和暗红色的枣子,咬一口,糯米的醇香、枣子的甜香、粘着粽叶的清香,那种感觉就像北方的四季一样,简单分明、清新自然。
至于粽子的味道被完全颠覆,那是来海滨小城之后……
本地的粽是长方形的,个头偏大,胖乎、敦实。渗着油的粽叶,用细棉线绳或芦苇叶子撕成的苇条五花大绑着,打开粽叶,白白的糯米已换了容颜,红黄油亮,内有腌制过的五花肉、香菇、板栗、红豆……有的人家还会放入玉米粒或绿豆,最最重要的是,还要放一粒咸香流油的鸭蛋黄儿,留存在记忆里的牛角粽,已变身成混搭油腻的肉粽,视觉和情绪上都难以接受,这分明就是北方八宝饭的荤味版。
刚吃的时候,不知粽内有何乾坤,一口下去,惊觉地吐出来,果然是肥肉,立马放弃吃下一口的念头……端午节是为了纪念投江的屈子,为了引开鱼虾侵食他的身体,投入江中的一定是肉粽,当然配料足、味醇厚。
后来,有朋友送来肉粽,吃的时候,得先把肥的挑掉,才敢放心大胆地吃。
红豆,鸭蛋黄,还有被五花肉浸润过的糯米,小心翼翼地咀嚼着,竟品出了另一番滋味儿。
再后来,不知啥时竟全盘接受了肉粽,配上一杯绿茶,就可以吃得陶然自得。
接受了肉粽的同时,也尝试过客家的碱水粽。
碱水粽吃过超市买的,入口糯米偏硬,不够香糯。
吃过了朋友包的碱水粽,才对碱水粽有了全新的认识。
朋友是一位特别温和的人。听她讲,做碱水粽的关键是草木灰,草木灰是一种用“布荆”的草烧成的(类似于饧兰州拉面时所用的蓬灰)经过滤后再放到水里重复煮沸,然后过滤掉灰烬,剩下的便是灰水,其实就是碱水,所以也叫灰水粽,用来浸泡糯米,不添加任何配料,煮出来的粽子黄亮黄亮的,还有淡淡的碱水味,朴素、原始、纯粹。
朋友用的草木灰是亲戚上山寻的草烧制的,粽叶也是自己采的。
吃到的都是大自然最纯朴的味道和朋友对食物最本真的敬意。
记得父亲曾问过,你对新的地方适应吗?我说就是吃不惯。
父亲说,吃不惯,那就还没适应呢!
当味觉发生了变化,接受了当地饮食,融入了当地的生活,才明白了当初父亲说的话………
海滨小城,每年的端午节都会有朋友送来肉粽、碱水粽。
在他乡,朋友的体贴都化作了浓浓的粽情。
走过了多的路、看过了多的山和水、识过了多的人,经过了多的事,你可以说讨厌或喜欢,但你却多了一份包容和体谅。
无法迈出的第一步,也许是来自于习惯、地域的影响,也许来自于他人持有偏见地解读,也许来自于自我的执念,或许更多地来自于自身的胆怯而借口逃避……
尝试后,也许会遇见另一道风景,未然可知……
试试肉粽、碱水粽,那“粽”味道也不错呢!
有时,也会想起“红枣、糯米”,
那“粽”味道……
写于辛丑年端午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