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raco翻过Harry的身体，双手游走在他的后背，鹅黄色的光线抚摸着皮肤上细小的绒毛。房间很安静，Draco能听见自己渐渐粗重的呼吸，视线扫过Harry脖子上方才被魔杖按压出的红痕，扫过僵硬地凸出的蝴蝶骨，扫过深深蜿蜒下去的腰窝，只要他拉下被子，就能看到Harry的臀部。

Draco几乎是跳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的下身。他竟然对着一个昏迷的、瘦骨嶙峋的Potter有了幻想。更可怕的是自己情不自禁的弯下腰要去亲吻他，他趴在枕头上而侧着的脸离得越来越近。

Harry睁开眼，抬起头迎合Draco即将落下的吻。Draco禁欲了五年，他无比想念这种感觉，Harry在他身下如此的性感。甜蜜冲昏了他的大脑，他离开Harry的嘴唇，咬住对方的喉结轻轻吮吸着，又向Harry紧实的胸膛游走他温热的舌苔。

Harry低吟着，嘀咕着梅林的名字，紧紧抓住枕头的边角。Draco抚摸他紧绷的肌肉线条，一个健康的Harry，是的，他无比渴望一个健康的Harry。

突然，身下的声音渐渐微弱，呼吸也变得薄如蝉翼，手指触碰到的像是坚硬的石头，还有温热的黏糊糊的液体。Draco撑起身，眼睁睁看着Harry虚弱下去，血液浸透蓝色的床单，深得发黑。

“No……Potter……Harry，睁开眼……”

Harry睁开了眼，但那绿色的双眼开始空洞，死气沉沉地盯着屋顶某个角落。

“看着我！拜托，看着我！”

“看着我！！”

Draco发誓他绝对绝对不喜欢做梦，不管是好的坏的，特别是这种糟糕透顶的梦境。他躺在沙发上，裹着被子，放空许久才从刚才的梦中缓过来。

太糟糕了。他借着窗帘缝隙中刺眼的白光看向自己的手，苍白，纹路交错，没有鲜血，也没有Harry皮肤的触感。徒劳地抓了抓空气，他烦躁地坐起身。也许是要考虑买一张新的床放在房间了，睡沙发总是逃不过做梦。

他已经守着Potter四天，一切都是枯燥无味，甚至让人抓狂。像是陪在一具会呼吸的尸体旁，没有人可以交流。这比在阿兹卡班更难以忍受，他不得不怀疑Weasley们是厌烦了这种日复一日的照顾，最后把所有的麻烦都丢给他。

所以他现在应该离开家，去之前上班的咖啡店寻找共同工作的朋友，等下班后一起疯玩通宵，大口喝着啤酒，在舞池里不像个Malfoy地随震耳欲聋的音乐扭动着。

他确实这么做了。

在一阵阵令人作呕的头痛中醒来，这种恶心的感觉比昨天要好太多。Draco爬起来的时候摇晃着踢翻了一个酒瓶，被他枕着的人不耐烦地哼了几下又打起了鼾声。然而这并不是最令人头疼的，因为他看到角落里一直在看他动作的Ronald Weasley。好极了。

“傲罗先生在麻瓜酒吧有何贵干。”

Draco抓起玻璃杯喝了几口水，压制住不停翻腾的胃部。

“我来看看Malfoy过的好不好。看起来你过的很滋润。”

“确实很好。所以你们可以接走Potter了么？不要再来打扰我美好的生活。”

“Mione说的没错，你就是在醉生梦死，逃避过去。”

“与我何干？你们是不是觉得一个昏迷不醒的救世主没有利用价值，只是累赘？”

“闭嘴Malfoy。Harry永远是我们最好的伙伴！”

“哈？伙伴。不要说笑话了好么Weasley。在Hogwarts的时候我可是看着的，高年级，你和Granger吵架、亲密，有没有想过Ha……Potter的感受。噢，魔法世界的英雄被自己的朋友因为恋爱而丢弃在一边？”

“……我知道。这是我们不对……但是没有人能取代Harry在我们心中的地位。”

“那你知不知道Potter和我在一起的两年经常自言自语？只要没有人在他旁边。”

“Mione告诉我了，他对着墙说话。可是不应该是好了么？我以为你治愈好了他。”

“哼。他愿意让你们看见快要崩溃的他？他从噩梦中尖叫着醒来是我在他身边，他总是随时随地陷入过去的回忆中，他已经碎了，Weasley。我宁愿他没有你们这种朋友。”

“你还是在意他。所以你为什么在这里质问我，而不是在家里照顾Harry？”

“对不起？我是自由的活人，我想去哪就去哪，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但是你别忘了魔法部的诉讼期还没过。”

“我宁愿去阿兹卡班。”

“你现在是没有一点魔法的麻瓜，我们不能送你进去。既然你想去阿兹卡班，那就回到Harry身边，恢复你的魔力，我马上就送你回魔法部进行审判。”

“……”

“要我送你回去么？”

“不用劳烦你们了。”

Draco这时才注意到门口的Granger，她的头发凌乱的披在肩上，身上的衣服也不够整齐，面露倦色。

“我恨你们。”

他甩下一句话扬长而去，路过门口时狠狠地瞪了一眼Granger。

“我想我应该没有搞砸，Mione。”

“没有，你做的很棒。临时把你从美国叫回来，辛苦了。”

“我想也是，Malfoy应该不想再和你沟通了，基于前几晚不愉快的事。”

他们彼此交换了浅浅的亲吻。

Draco一进家门就把自己用力摔进沙发中，粗鲁地裹紧被子。他需要睡眠，虽然这几天他总是在睡觉。但是陪着Potter太无聊了。

半个小时过去，他依然烦躁地无法入眠。他应该起床，洗漱，然后替Potter打理一切，发呆。像个机器一样机械运作。他不想动，一直到圣诞节，再出去和他们开派对。

最后他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再一次醒来将近傍晚，手机有十几个未接来电，还有很多短信，都是工作的朋友问他圣诞有没有空一起聚会，其中还有个一直仰慕他的女孩的邀请。

他想是时候该忘记和Potter的过去。因此他只接受了那个女孩的邀请。圣诞节的一场电影和一餐晚饭之行，没有什么比这个更棒了。

想至此，Draco只感觉浑身充满了力气，对圣诞节更为期待，甚至照顾Potter也十分得心应手。

Harry又一次从毫无知觉中醒来，周围还是黑漆漆一片，自己还是漂浮在这无意识的梦境里。他尝试走了两步，很快地面变得柔软，把他整个人吃了进去，紧紧勒住他。窒息，快要窒息，像是在三强争霸的黑湖之下，又像是一遍遍刻在手背上的“我不能说谎”。

对，他没有说谎，因为他不能说谎。他是救世主，他该公之于众所谓的真相：Voldemort灵魂的碎片把他的灵魂切割得体无完肤，他不再是完整的英雄Harry·Potter，他是害死了所有人的罪人。他把Draco弄丢了，不在这里，可能魔法部早已把他推向摄魂怪的吻，他永远失去了他。

他挣扎着想要用双脚够到地面，双手用力撑开周围的禁锢，但是原本柔软的墙壁突然变得坚硬，他能感觉到手臂被硬生生夹断，紧接着是肋骨。无法尖叫，因为他似乎失去了嘴唇。墙壁边缘渐渐锋利，瞬间将他的身体一分为二。泪水静默地滑出眼眶，不再挣扎。

年幼的Potter站在墙壁下方的角落里，看着头顶的那双腿停下了摆动，然后小Potter无声无息地化为红色的绸带紧紧缠住Harry的腿，直到深深镶嵌进去。

而墙壁上方，Harry的另一部分陷进了一片苍白之中。这里是国王十字车站，但是这里的座位底下没有浑身是血的幼体，只有一个黑色的盒子。仿佛受到指引，Harry硬生生用双手扣紧地面向它爬去，几乎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打开它。

金光裹挟着黑色的光争先恐后从盒子里涌出，疯狂嘶鸣着冲向Harry的上半身，疼痛如同狂风暴雨向他袭来。他失去了双唇，只能弓起身体再撞向地面，似乎这样能减轻痛苦。车站刺眼的白光消失在他逐渐发黑的视线里。

Harry猛烈颤抖着在另一个世界苏醒。

圣诞节从来不会缺席迟到，Draco也是。但是那个女孩不是。他焦躁地在电影院门口等待着，不时看一下手表的时间。差不多半个小时过去，Draco已经回忆一遍曾经和Potter吵过的架，女孩才姗姗来迟。

“抱歉，路上出了点事。”

哦得了吧，姑娘别撒谎了，Pansy不是没告诉过我女孩出门总要耗费大把时间去打扮自己。Draco嘴上说着没关系，心里却吐槽了千万遍。

这是个糟糕的开始，也许很明显预示着今天一天都将是混乱的。电影放映中途，放映机莫名其妙烧坏；去餐馆的路上，计程车抛锚，天空又开始飘起鹅毛大雪；用餐过程中，服务员不小心手滑，一整个托盘的食物和酒水泼向女孩的衣服。

真是，糟糕透顶的一次约会。Draco怀疑Potter连昏迷都不放过他。他趁着女孩去洗手间清理衣服时，给自己的麻瓜伙伴们回祝福邮件。突然一通电话打了进来。Granger。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接通的时候，一阵阵刺痛穿透左臂，有隐约的光浮动在袖子下面。他抬起头，看见Weasley标志的红发出现在门口，而女孩的身影出现在另一边的走廊，手机依旧震动不止。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一点，Harry出事了。

George立马注意到Malfoy看向他的视线，二话不说奔过去夺过依旧僵直的Malfoy手中的手机按下接听键。

“Mione我找到他了。魔力波动扰乱了我的定位，我现在就带他回去。”

女孩回到座位就看见一个高个红发男人推搡着Draco离开餐厅，她甚至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Draco一进家门就听到虚弱的痛苦呻吟声，那是Potter的声音。

Hermione一听到门口的动静马上从房间冲出来，如同在Hogwarts时她冲向Malfoy并给他一拳一样怒气冲冲。她也和那时一样用魔杖抵着Malfoy的下巴。

“该死的Malfoy！我说过什么！我说过你要一直在Harry身边！而你去了哪里！”

Draco一下被戳爆，加上一天的不愉快，他粗暴地用手挥开Granger的魔杖。

“Granger！我受够了！这几天我一直在Potter身边哪里都不能去！我一无所有，你是不是还要把我的圣诞节也给剥夺走！要么现在就杀了我，要么送我回魔法部让那些疯狂的老头们处死我！”

又一波魔力向四周散去，Hermione被冲击地握不住魔杖，整个人向后倒去。George勉强撑住并迅速托起Hermione。Draco唯一的感觉就是左手疼痛消失了，一股温柔的力量却越来越紧绷。

“Mione？你还好吧？”

“我没事。”

“现在不是争吵这些的时候，我们要说服Malfoy进去帮Harry喂下魔药。”

“抱歉。”

Hermione从地上爬起来，收回魔杖，从口袋里摸出几瓶魔药递给Malfoy。

“我们就是担心会出现现在的情况。Harry的魔力正在回到他身体里，他正在慢慢醒来。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很痛苦，但是我和George都不能靠近他。也许和那个咒语有关，所以现在，需要你去尝试接近他。”

“拜托了。”

Draco看了看面前的药瓶，又看了看Granger通红的眼眶以及哀求的神色，几欲抬起的手又攥紧放回身侧。

“我有条件。”

“什么？”

“Potter既然醒来，我希望我能够恢复自由的生活。”

“只能是一部分，你可以回去工作。我们轮流来照顾Harry。”

“成交。”

Draco进了房间，关上身后的门，握着魔药瓶的手心充满了汗水。那股紧绷在左手的温柔力量突然松懈，然后缠绕着裹满全身。

Harry痛苦地在床上扭动着，被子早已经掉下床铺，床单也凌乱地绞住他的双脚，他的尖叫声此刻如此虚弱地从喉咙里发出。Draco紧张地屏住呼吸，一步步挪向自己的床，在碰到Harry的胳膊并且没有发生任何意外时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手掌下的皮肤出了一层冷汗，冰冷且像个筛子一般抖动着。他没用什么太大的力气就固定住Harry可以说是用尽全力挣扎的头部，把魔药一瓶瓶喂进他的嘴里。也许是Draco双手过于颤抖，没有把握好速度，最后一瓶药下去，Harry立刻呛咳起来，这无异于是痛上加痛。

Draco手足无措，迅速放下空瓶子抱起Harry，把他的头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左手托住他的后脑勺，右手一下一下顺着他的背抚摸着。很快，怀里的人不再咳嗽也不再呻吟，只是还在颤抖，似乎要颤抖进Draco的心脏里。

Harry迷茫地睁开双眼，房间的灯光刺眼得让他再一次闭上。浑身疼痛寒冷，好像四肢都无法正常挪动。应该是在谁的怀抱里吧，多么熟悉和温暖。虽然听见的声音如同隔着一层纱，模模糊糊，但是这个声音也是如此熟悉，让人怀念。

Draco。

他几乎落下泪水。多么痛苦又美好的梦境。

Draco不想放下Harry，他侧过头看见Harry睁开双眼又反射性地闭上，只好叫来Granger帮忙把灯关掉，然后小心翼翼把他放回床铺里，拉起被子好好盖住他。Granger和Weasley紧张地站在他身后。

“疼么？”

“……”

“什么？”

Draco适应了房间的昏暗，模糊中看见Harry的嘴巴动了动，却听不见任何声音，只好又凑近一点，几乎要把耳朵贴在Harry的嘴唇上。

“Dream？”

“不，这不是梦，Harry。我是Draco，I'm

here。”

“oh……Dra……co”

“是，是我。你还有哪里不舒服？”

“冷……hurt……”

“睡吧，Harry。我不会离开。”

Harry很快在魔药的作用下再一次睡去，颤抖依旧没有褪去，只是不像刚才那样抖得令人害怕。

“Malfoy，谢谢。”

“我以为你不再爱他了。”

“谁会爱他？不过是交易，为了我的自由。”

Hermione闭上嘴，她知道让这个口是心非的混蛋在这些事情之后表达真情实感比魔法部那些公务更麻烦。

“我和George先走了，我们的魔力可能对Harry有影响。如果有事我们会立刻赶来。”

“你们毁了我的约会就想一走了之？”

“约会？”

Hermione危险地眯眼看着Malfoy。

“怎么，我约会也要管？是不是非救世主就不行了？”

“随你便。”

Hermione绕过Malfoy，蹲下身，轻抚Harry的左手。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叹口气，又直起身。

“George，走吧。连飞几个门钥匙也吃不消。”

Draco感到后怕，直到筋疲力尽地泡进浴缸里，才除去那种紧绷的恐惧。Granger说的没错，他还爱着Harry，但是父母那道坎他过不去。尽管知道了原因，他也对Harry这五年的缺席失望至极。就算不停反复告诉自己这不是Harry的错。

Draco，这真的不是Harry的错。你看到了么，他痛苦地躺在床上，靠着魔药活到现在，他早就失去了所有，现在，自己的身体都无法掌控。

他睡在客厅的沙发上，辗转难眠，思想在做激烈的斗争。斗争在从房间传来的呻吟声下被打断，Draco马上爬起来，大步跨进房间，打开台灯，把灯罩拉到另一面。

Harry没有醒过来，呻吟从嘴角漏出，身体再一次开始颤抖，苍白的脸被冻得发青。Draco脱了自己的衣服，钻进被窝中，伸手揽过Harry骨瘦如柴的身体。

该死，他的身体怎么那么冷。

Draco想紧紧抱住他，但是又怕弄伤他，只能尽可能地触碰他的身体。Harry的身体触碰起来比看起来更瘦的可怕，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回到原来的样子。

想着想着，Draco就这样搂着Harry渐渐沉入睡眠。梦境的那头是Hogwarts黑湖的码头，是伸出去的手，是Longbottom的记忆球，是游走的金色飞贼。

是他们逝去的少年不识爱恨。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