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在全球范围内产生深远影响的小说多如海沙,但这样的散文却像珍珠一样宝贵,梭罗的《瓦尔登湖》是其中最璀璨的一颗。在大约两年多的时间里,作者梭罗独自来到瓦尔登湖畔居住,静心劳作、阅读、思考、写作,当然也偶尔接待友人。他说:“我步入丛林,因为我希望生活的有意义,我希望活的深刻,并汲取生命中所有的精华。然后从中学习,以免让我在生命终结时,却发现自己从来没有活过”。
梭罗不能算是一个遁世隐居或田园生活的代言人,他更像是一个敢于向既定生活发起挑战的探索者和实践者,他想亲自验证一个人离开人群过自给自足的、亲近自然的简朴生活的可行性,以及这种生活方式如何带给心灵更深邃的思考。然而他却并不执著于此,只是在人生的某个阶段去实行了与大众不同的一种生活方式,并有所获得,他的实践已经完全超出了自己的想象。他认为执著于某种生活是对自由的一种妨碍,哪怕是执著于田园:“你们要尽可能长久地生活得自由,生活得并不执著才好。执迷于一座田园和关在县政府的监狱中,简直没有分别”。
可见,他所参悟的是接近于佛教的“放下我执”,追求的是一种真正的自在。他同样认为:“人生如果达到了某种境界,自然会认为无论什么地方都可以安身”。所以,尽管《瓦尔登湖》呈现了一人、一湖、一片葱郁森林与一方辽远天空的大美之境,但这本书却不是在邀请你一起去过隐居的生活,它是在邀请你找到心中的自由。梭罗认为把时间全部用来赚取维持生计的金钱,是得不偿失的:
——“花了一个人的生命中最宝贵的一部分来赚钱,为了在最不宝贵的一部分时间里享受一点可疑的自由”。
——让我们像大自然那样从容不迫地度过每一天,不让任何一片落在铁轨上的坚果或蚊子翅膀把我们抛出轨道。下决心好好度过每一天吧,不让自己的人生有所遗憾。
这些都是在提醒我们,要时常将自己从日常的工作中抽离出来,思考一下生命的本质,如果一直被绑在各种事物中,却忘了为什么出发,那等于本末倒置了。物质世界有太多的诱惑,如果没有警觉的意识,很容易会迷失。
生活所需不多,在满足基本生存的条件下,要尽早尽力的去拓展心灵的自由度,不要等老之将至才哀叹时不我待也。但人们总是觉得有很多牵绊难以割舍,所以很多人都生活在既对现实不满、却又无力挣脱的状态中,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一样。但其实适当的放下是一种能力,缺乏这种能力,将无法逃脱被物质和世俗网罗的命运,梭罗掷地有声的告诉你:“一个人越是有许多事情能够放得下,他越是富有”。
他反对奢华主义,觉得人基本的生活需求没有那么复杂,反而是过多的物质给心灵造成了重压,心灵需要经常从钢筋水泥的缝隙中透口气,体悟大自然带来的一些关于生命本质的意义。山间明月、陌上清风给了他无比自由的呼吸,他贪婪的享受着宁静生活带给他的身心自在,他觉得:“再没有人比自由地欣赏广阔的地平线的人更幸福的了。水天相接,美好的终极。广阔的世界,孑然一人,多么奇妙的组合”,这种极简的生活竟生出了极大的欢喜,可见人类的喜悦并不奢侈,只是缺少了一双发现的眼睛。
梭罗对于湖畔生活的简朴是甘之如饴的:“我愿意深深地扎入生活,吮尽生活的骨髓,过得扎实,简单,把一切不属于生活的内容剔除得干净利落,把生活逼到绝处,用最基本的形式,简单,简单,再简单”。这种简单也极大的滋养了他心灵的丰富,虽短暂的远离了文明,却长久的积蓄了活力。远离物质的时候,思想的火花不断的迸发:“文明创造出了宫殿,但要创造出贵族和国王来却并不这么容易”,这是他对文明世界发出的有力质疑。
文明不断迭代,却再难产生高贵的灵魂,人们都被锁在了某个固定的程式中难以自拔,焦虑在任何一个群体中都能迅速传染并发酵,这是现代人的生活常态。《瓦尔登湖》之所以能让读者在几乎没有故事性的阅读中欲罢不能,一是书中描绘的自然沉静之美击中了无数人的心,二是那些来自灵魂深处的文字像漫天飞舞的萤火一样,照亮了旅人的归途。
愿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心中的《瓦尔登湖》,简单、澄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