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一
不死不灭,无离散之苦,永寿无疆;
不饥不寒,无求生之忧,丰衣足食;
不劳不累,无身心之疲,闲适悠然;
不疾不病,无痛痒之刑,安然无恙;
不奸不诈,无违心之惑,污泥不染;
不慌不忙,无疾进之迫,顺意自然;
不荒不芜,无永恒之寂,吐息变化;
不荒不诞,无谬妄之怪,情理本真。
不羁不绊,无荆棘之困,自在逍遥。
自太荒起,在一片混沌中孕育,时至今日,于茫茫的时光无涯之中遗忘了年岁,日月星辰亮了又灭,灭了又亮,沧海桑田满了又干,干了又满,云雾霓霞聚了又散,散了又聚。游历了所有的天地:西天、南天、东天、北天、西地、南地、东地、北地。看过了所有的风景:江、河、湖、海、山、川、原、漠、林、石、瀑、泉。经历了所有的气象:阴、晴、雨、雪;风、雨、雷、电。尝遍了所有的味道:酸、甜、苦、辣;咸、香、臭、膻。
……
他已失无所失,拥无所拥。
现在他感到孤独。
在抚弄了那巨大朦胧的巨引光之源后,他飘飘然落脚于逍遥之宫。此宫居九天最中央,巍峨峨固若金汤,亮堂堂日月同光,大小随机而动,明晦随心而变,白玉为墙,琉璃为瓦,玉露为池,瑶草奇花吐芬芳,仙柳月桂送清香,其间美酒盈樽,仙乐袅袅,裙袂婆娑,极乐之地也。
落座间,玉盘珍馐已摆在案前。松露深山鸡、雪莲桂花糕、凤髓人参羹、龙肝鱼子酱、天椒银河鱼、仙芝燕窝汤皆色香味俱全,又有万年酿造之琼浆玉液,真是极品盛宴。有道是神仙无饥饿之迫,尽享八珍玉食,凡人忧肠肚之空,劳心粗菜淡饭。
几位仙女飘然入场,皆五官端秀、面若桃花、肌如凝脂,身材亭亭、腰肢婀娜,多一分则浓艳、少一分则寡淡,厚一分则滞重,少一分则轻佻。身披薄纱若隐若现,脚踩轻雾时隐时明。顾盼回眸百媚生,抬手顿足柔肠断。
他摆摆手招来一群仙客,大厅里顿时高朋满座,觥筹交错,笑声朗朗。
“来!来!来!谁能解我孤独,我便与他喝个痛快!”
“这美食美酒美人当前,你还会感到孤独?不知足啊!”
“知足是知足,只是这孤独之症常使我头疼欲裂,美食美酒美人也无济于事。”
“我倒有个办法可助你解除孤独之症”
“快说!快说!说来我听”
“这厅后有一小厅,厅中有一镜子,名曰荒唐镜,镜中有一荒唐界,界中有那荒唐人,荒唐人演荒唐事。你若打开来看,定比你在这天上郁郁寡欢、自怨自艾好。只是荒唐镜一开,万事万物便有灰飞烟灭之危,你可愿意?”
“你的意思是?”
“你知道人间吧?那里芸芸众生多如牛毛,花、鸟、虫、鱼、豺、狼、虎、豹,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水里游的,数不胜数。还有那最高级的人类,他们统治着人间,熙熙攘攘,甚是热闹。”
“这倒有点意思,只是这看一下也是走马观花,怕是无法体察入微。”
“此镜中之戏绝不是轻描淡写、浮光掠影,它必是细致入微,让你如看戏般看个透彻。”
“那要看怎样的戏才过瘾呢?这世间人也分三六九等,富穷贵贱。”
“不可看那富贵人家,这富贵子弟庭院华靡、杯盘锦绣、夜夜笙歌,跟这天上无差,没什么意思。要看就看那穷困潦倒、凄风苦雨之家。这样的人家最是尝人生况味,叹人间百态,最是丰盈多姿,最不枉人间白活一场。”
他沉思了片刻,认为有些道理,似乎解脱之道就在其中,便挥挥手隐去了宾客,散去了筵席,刚还是热闹的逍遥宫霎时变得门庭冷落。他飘飘然来到后厅,打开了那荒唐镜,竟呆痴地看了起来。
转眼看了数日,还未看到称心之处,车水马龙之地太过繁华,战乱纷飞之地太过混乱,冰天雪地之地太过寒冷,骄阳似火之地太过燥热。就在心急间,一片长满油茶和杉树的群山引入眼帘,群山中间是一山坳,隐约可见几处土砖瓦房。人声暂隐,花开草长无声,唯有虫豸咿咿地叫着。野菊花灼灼绽放,稻田一片金黄,几只鸟儿掠过,划破那一幅静止,留下一串缀影。夕阳西下,农舍的炊烟升起,暮光中的老牛和农人缓缓地步过田垄。
他见了此地不免欣喜起来,感叹此地是个好地方,既不喧嚣也不荒芜,且是那乡村山野,必是穷苦之地,于是便聚神看了起来,晃晃悠悠地竟和镜子融为了一体,分不清镜里镜外了。
二
一道闪电划过后,其中一间土砖房里一个男孩就呱呱坠地了,他的胖嘟嘟的脸水灵灵的,像泛着神的光辉。
“是个大胖小子!”父亲简卜安难以掩饰心中的喜悦,只是他预料不到这个“大胖小子”从懂事起就再也没有胖过,相反随着年龄的增长,变得愈加消瘦。这次生产是在自己家里完成的,奶奶刘玉秀接的生,好在也是母子平安。他们给孩子起名为简永乐,希望他永远快乐。
这以后简永乐就被亲人们抱来抱去,亲来亲去。爷爷举着他看灯泡,时而凑近,时而又远离,逗得他咧嘴大笑。父亲则经常对着他唱童谣,像是他听得懂似的。还有婶婶乐呵呵地把他抱在膝上,掀开衣服给他吃奶。奇怪的是在他长大后他竟然能记起这些婴幼时的情景,具体是哪些年岁他则忘记了。
“第一个进门的外人会预示新生儿将来的职业。”听了乡亲们这么说后简卜安夫妇就对第一个进门的外人充满了期待。一天、一礼拜、一月过去了,除了乡亲们隔三岔五过来看个热闹竟,竟没有任何外人踏足,直到第五个月,一个摇着拨浪鼓的人站在了门口。
“所以会是?”
“会是商人,做生意的。”
这是个不错的预示,家人们都很开心,似乎眺见了黑暗中的一抹黎明。俗话说穷不过三代,到简卜安这里刚好是穷了三代,所以下一代出个商人致富自然也是理所应当了。那天夫妇两格外高兴,他们买下了货郎手中的那个拨浪鼓作为儿子的第一个玩具。
爷爷简辛业似乎对这个孩子的命运还不是十分肯定,于是在一个算命先生经过时,他便用三个鸡蛋换来一次测算。这人鹤发银须,穿着破破烂烂的粗布衣服,一张老脸精神矍铄。他问了孩子的生辰八字,又看了看孩子的面相和手相,然后皱着眉头沉思。
“你快说啊!他的命怎么样?”简辛业着急地问道。
“这孩子八字偏强,八字喜水。日主天干为土,火生土,取火和土为同类,金、木、水则为异类。而且他同类得分很高,异类得分很低,所以阴阳很不平衡,恐怕……”算命闲生有些犹豫。
“先生你直说好了,不用绕弯子。”简辛业催促道。
“那好,我就直说了。这孩子的命过硬,失了软硬的平衡,一生起伏不定,不太顺利。还有他的心太大,既看不上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也看不上他,有可能半道而终。”
站在旁边的简卜安一听怒了,“你个讨米的胡言乱语,你走吧!”说着就要赶这算命先生出门。简辛业见状连忙制止住,并向算命先生问道:
“那该如何化解?”
算命先生起身朝屋外走去,跨过门槛后飘来一句话“逃无可逃,逃了又逃,死而复生,生而复死,随缘也艰,执意也难,万事草草,皆为过客,茫茫虚空,又回原点。”说罢扬长而去,连三个鸡蛋的酬劳也没拿。简家只当算命先生的话是疯言疯语,还是照样过着他们的农家小日子。
农人春耕秋收,吃五谷杂粮,饮山泉井水,又有整日劳作之锻炼,加上山间空气纯净,各个虽面色黝黑粗粝,但也健康,活到七八十岁者也大有人在,不过夭折短命者亦有之,疼痛有恙者就更多了,今日背疼明日头痛是常有的事,哭喊声不是从东家传来就是从西家传来。家人们常常担心简永乐能不能养活,他们想起那算命先生的话来不免感到后怕。某一天简卜安盯着简永乐的睾丸大喊了一句:
“不好!一个大一个小!”。
于是母亲、爷爷、奶奶、叔叔、婶婶都围了过来,他们仔细端详,握在在手中对比,确实是一个大一个小,这可急坏了简家人。自那以后,简卜安就带着简永乐四处问医,村里的土医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乡里的医院同样不敢妄下断论,只得上县城的人民医院。人民医院的医生把简永乐的睾丸捏了又捏,问道:
“痛不痛?”
简永乐摇头道:“不痛……你捏的太重了。”
医生尴尬的拿开了手,对简卜安说道:“要开刀啊,不过丑话说在前,他年纪太小,可能有风险,就看你敢不敢了。”
简卜安思索片刻后说道:“我听医生的,刀还是要开的,不过他现在确实太小,怕他受不了,要不等过几年长大了些再来?”
医生说道:“也可以,过几年再来吧。”
就这样简永乐的睾丸手术就一直耽搁着再也没有做了。
如果说睾丸的事算不上什么生死大劫的话,那肺病的事是真的关乎生死。咳嗽、呼吸困难一直伴随着幼年的简永乐,他经常气喘吁吁,像是随时就要断气一样。因家里太穷,吃不起西药,打不起针,简卜安就四处寻中药治疗。那些中药一大碗一大碗的熬,又苦又涩,难以下咽,简永乐常常喝到一半就开始呕吐,母亲杨花急地直掉眼泪,拍着简永乐的背安抚道:“好孩子,一口气喝完,直接吞下去,不要尝味道,喝了就不咳嗽了。”简永乐最听母亲的话,只得大口大口地喝下去,喝完后满头大汗。后来简卜安又问到一个偏方,用泥鳅蒸鸡蛋。鸡蛋是家里最好的食物,只有招待客人时才会炒一个,平时都是积起来卖钱的。为了治好儿子的病,简卜安家的鸡蛋就再也没有剩余的了,不够的时候还要去别家借。至于泥鳅则是去田里捉的,顺着那泥上的窟窿眼往下挖,就能得到那滑溜溜的惊喜。餐桌上简卜安和杨花把这最好的食物专给儿子吃,他们则吃咸菜下饭,可儿子似乎并不喜欢吃那泥鳅蒸鸡蛋,因少油少调料。那泥鳅蒸鸡蛋常有一股浓浓的腥味。
年幼的简永乐喜欢坐在门槛边玩他的拨浪鼓,那天他像往常一样用玩具敲打地面,正敲打的起劲的时候忽一个趔趄摔倒在门槛上,后脑勺磕出了一个大包,于是他哇哇地大哭起来。正在做饭的杨花忙过来抱起小简永乐,心疼地说道:“不哭不哭,不疼不疼。”可是她渐发觉小简永乐似乎没有了哭声,他的口还是张开的,眼睛紧闭,嘴唇发紫,像是哭死过去了,这可怎么办?她慌了,连忙大声喊叫,不一会儿父亲简卜安、爷爷简辛业、奶奶刘玉秀都过来了。简辛业忙给小简永乐做人工呼吸,另一边土医生也来了,各人手忙脚乱地忙乎了一阵后,小简永乐竟然又重新哭出了声。“哭出来就好了,就怕没声了,没声了就死了。”这次事情后,简卜安大骂了妻子杨花一顿,说她没看好孩子。后来这种突然哭死过去的事情又发生了两次,每次竟都在人工呼吸后活过来了,大人们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孩子以后必有大出息。”还说“凡事不过三,死过三次后就不会再死了。”
上天有好生之德,小简永乐后来确实没有再哭的断气过,他的肺病折磨了他几年后也渐渐地好了。
三
小简永乐能独自走路时他便开始四处跑了,他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他跑到田埂下面,发现胸前的土墙像家里的灶台。他摘下野草混着泥土搅拌在一起,“翻炒”许久后他似乎觉得这道“菜”还不够丰盛,于是用手按死了路过的蚂蚁,并将蚂蚁加进了他的“菜”里,一只、两只、许多只,直到再也没有蚂蚁经过。后来的许多天,他对蚂蚁愈加熟悉,他堵截蚂蚁的去路,让它们在自己的“灶台”上打转转。等他不想再捉弄它们了,他便撕掉蚂蚁的头,或从蚂蚁身子的中间拦腰斩断,最后这些蚂蚁的尸首都混进了他的“菜”里。
他还在自家屋前的阶级上弄死过一窝老鼠幼崽。他无意间发现了那个洞,他朝那洞里看去,黑黑的什么也看不见。他拿来一把母亲烧火的铁钳往里面捅,竟碰到了软软的底部。好家伙,那一定有什么东西,他用铁钳夹住那东西往上拉,竟拉出一只幼小的老鼠。老鼠挣扎着几次想逃脱,却总是被他的铁钳敲得脑瓜发懵。小简永乐也不立即敲死它,他慢慢地敲,轻轻地敲,直到老鼠七窍流血而亡,一窝七只幼小的老鼠都是这样被他敲死的。
当然他也吃过亏,有一次他在小树前抓一只黄蜂,结果头上被蜇了个大包。他也不哭,只是觉得头上胀痛的厉害,实在受不了他便跑回家告诉了大人,大人用肥皂水给他清洗了一番,并告诫他一定要小心黄蜂,特别是那种大大的“土里蜂”,会蜇死人的。
到了夜晚入睡的时候,小简永乐仍然感到头上隐隐作痛,刚开始他有点睡不着,他开始怀疑自己会不会死掉,他想努力搞清楚那只黄蜂是不是“土里蜂”,它似乎有点大,又似乎不是很大。他渐渐地看到那只黄蜂向他飞来,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到他跟前时已经大的超过了他的身体,那密密麻麻地腿左蹬蹬右蹬蹬,正在掀他的被褥,那硕大的翅膀扑闪扑闪地发出巨大的嗡嗡声,最恐怖的是那尖嘴上有一根钢针一样的大吸管。正在他看的仔细的时候,大黄蜂尖嘴上的吸管猛地扎进了他的脑袋,开始吸食他的血肉。他害怕地用手去打它,见没有什么作用,又翻了个身去躲避,这一招果然管用,大黄蜂似乎已抽出它的针管,可是不久后他又看到一群蚂蚁向他爬来,黑压压地一片,在蚂蚁后面还有一群黑压压的老鼠,它们爬上了他的床,爬进了他的被褥里,爬上了他的胸部,爬上了他的脸部,爬进了他的鼻子里、嘴里、耳朵里、眼睛里,他害怕极了,想努力挣脱却无能为力。正绝望时一个鹤发银须的老人出现在他的面前,“以后不可再胡乱杀生!它们跟你一样都是有生命的。”说罢化作一缕青烟飘走了。
小简永乐睁开眼想寻找鹤发银须老人的身影,却发现一缕阳光正从木窗户射进来。父亲简卜安正躺在他的旁边,见他醒了,开口说道:
“脑壳还痛吗?”
小简永乐答道:“不痛了。”
简卜安又说道:“我教你唱歌吧。”“池塘边的榕树上,知鸟在深深地叫着夏天……”
这天简卜安在田里抓了几只青蛙,他很高兴地带着小简永乐来到屋前的池塘边宰杀和清洗。他要小简永乐给他捉住青蛙的身子,他则从田鸡的头部切下去。把头切了后就是去皮和内脏,然后清洗好扔在盆里。只是这田鸡的生命力确实强劲,没有了头和内脏还能在盆里跳动。小简永乐见此便说道:
“爸爸,它还没死呢。”
简卜安说道:“等下就死了。”
小简永乐听了父亲的话后确信它是活不成了,他又想起白胡子老人的话,便觉得似有不妥,于是在他捉第三只青蛙的时候故意松开了手,那只青蛙刷地一下就蹦到了水里。简卜安生气了,责备简永乐道:
“你怎么不捉紧?跑了我们吃什么?还想不想吃蛤蟆肉?”
简卜安以为儿子是手滑没有捉紧,谁知接下来第四只田鸡小简永乐又放走了,这时他才意识到不能再让儿子捉了,便叫儿子到一边玩耍去了。
小简永乐在岸上等候着父亲,他看见放走的两只青蛙竟然浮出了水面,两双圆鼓鼓的眼睛正盯着他,他不由得“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呱呱呱”两只青蛙回应着他,他朝两只田鸡挥了挥手,“去!去!”两只田鸡似乎听懂了他的意思,一头扎进水里不见了。
村里常常有人谈论鬼神,如让人打转转找不到回家路的倒路鬼,如山顶飘着红色焰火的火鬼,还有那潜伏在水里的落水鬼。有人见过落水鬼吗?有人说见过,有人说没见过,见过的人说落水鬼是小孩子那么高,绿衣服红帽子,专门拖人下水,且到了水下就变得力大无穷,被它拖下去就只能死路一条。
简永乐有一个比他大一岁的堂哥叫简永寿,他是简永乐叔叔简卜宁的儿子。当大人们外出干农活时,两个小家伙就在屋檐下一起玩木头玩具,奶奶刘玉秀则坐在椅子上满眼温柔地看着他们。这天阳光有些刺眼,刘玉秀徐徐地摇着蒲扇,渐渐感到有些眩晕,迷迷糊糊地便进入梦乡。
简永乐和简永寿正在玩耍时,看见池塘堤坝上站着个红帽绿衣服的猴子正在向他们招手,他们鬼使神差地就被吸引过去了。来到塘堤上时落水鬼忽然露出了他狰狞的面孔,并一把将简永寿推到了水里。在简永寿落水后,落水鬼又来推简永乐,就在这紧急关头,一只巨大的青蛙跳了上来,一头将落水鬼撞进了水里。落水鬼进水后没有再露面,那只巨大的青蛙浮在水面,“呱呱呱”地叫了几声,然后扎进水里不见了。
刘玉秀或许是因为上了年纪,她以前带这两个孙子也打过盹,但睁开眼两个乖孙子总还是在她的眼皮底下,可是这次不同了,当她睁开眼时发现眼皮底下的乖孙子已经不见了。她着急地喊道:
“永寿!永乐!你们在哪里?”
她又跑到屋内寻了寻,还是没有看到两个孙子。刘玉秀寻思着:
“能去哪里?难道去别人家玩了?他平时也不会走远啊。”
她又跑回屋外,眼睛望向了屋前的池塘,这使刘玉秀不禁打了个冷战。她拄着拐杖快速地下了那屋前的石阶,来到池塘边上时她傻眼了,只有小简永乐站在塘堤上。她顺着简永乐的眼光看上那水面,浑浊的水里隐隐约约有个小孩的人身,她感到眩晕,自言自语道:
“完了,造了孽了。”
等缓过神来她开始大喊:“来人啊!有人跌水里了!来人啊!”
小简永寿被捞上来后已经没有了呼吸,他父亲简卜宁似乎还没有死心,还在给他做着人工呼吸,他母亲王英则在趴在尸体旁嚎啕大哭,一旁乡亲们一边拉着她一边安慰着,以免她做出什么傻事来。
不一会儿村里的土医生提着医药箱过来了,他俯下身子按了按简永寿的脉搏,又拨开他的眼皮看了看,摇头说道:
“没救了,收尸吧。”
王英哭的更厉害了,一个劲地喊“我的崽啊!我的崽啊!”简永宁面如死灰,不哭也不说话,像失了神,那样子可怕极了。
小孩子夭折是不做法事的,小简永寿被裹了一床席子埋在了村头的杉树下。从那以后的许多年大人们都禁止小孩去那里玩耍,说是有落水鬼。简卜宁从失去儿子后性情大变,经常喝醉后发酒疯,或是捶打他的门窗,或是捶打他的老婆,有时又骂骂咧咧地怪罪自己的母亲没有看好孙子,说是母亲刘玉秀害死了自己的孙子。更让王英感到震惊的是简卜宁说出了那句:
“是那个小崽子,是他把永寿推下去的。”
“不要乱讲,谁看到了?他那么小,懂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