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开旧作 再遇
曾经的桌案
曾经的校园
能饮一杯无
——1996年
悠闲的日月中，午睡后的大脑常处于半睡半醒，经过街道上风沙旋舞的磨难，积下满面满心的尘埃与燥热，如果不能把办公室的地板擦洗得湿漉漉，亲近桌椅纸笔的愿望便不易诞生。在一片清凉静谧中，独对窗外，纷至沓来的思潮总是一泻千里，舒卷自如，旧日时光常常在记忆中再次燃亮……
绿蚁新醅酒
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
能饮一杯无
一想起这古老的诗句，Ｓ君就会从记忆中悄然浮出，架着一副需要不时扶持的眼镜，目光狡黠，耐人寻味。或慷慨陈词，或欲语还休，忧郁、叹息、忍俊不禁、神采飞扬……种种言谈笑语恍然如昨。多年以前的傍晚，校园的宿舍楼灯火辉煌，晚风送来丁香浓郁的芬芳，歌声舞曲笛音飘忽而至。Ｓ君蹬着破旧的自行车，穿过城市的大街陋巷，敲门入室，落座喝茶。隔着写字台，安静的我常常陷入孩子般的淘气，怀着莫名的诡谲和窃喜，投注他以意味深长的目光，侃侃而谈中机锋迭出，理曲词穷时竭力诡辩，免不了得意忘形，也免不了张口结舌。是一些怎样的话题曾令年轻的我们津津乐道谈兴正浓啊！有时候尚未穷尽的谈资还会在梦中被议论，长谈之后Ｓ君偶尔抱怨头痛，令我暗笑不已。完全是一种艰辛的心智游戏，我们曾经却是乐此不疲。此后那样的谈话激情再没有产生，许多时光在缄默无言中蹉跎而过。
回想多年以前的谈话对手，怀念人与人那种边缘性的交往，它游离于友谊或者爱情之外，那种从未触及到题旨的关系，具有失之交臂的遗憾，意犹未尽的魅力。
“等我年老退了休，就养几只羊，在村里的山头一天天放下去。”Ｓ君这样构想他遥远的晚景，对于将来年迈的Ｓ君，我总怀有一种渺茫的依恋，于是这种构想便令我产生淡淡的感伤。我知道如果类似情节可以如期而至，那伫立门边向村口久久翘望的老妇人不会是我。我只可能在那个城市暂且驻足，流星一现。而Ｓ君则注定要长久地留守下去，事业与爱情将在那里生根发芽，开花结果。年轻人相对于彼此的梦想有惺惺相惜的共鸣，一旦面对人生的起承转合总不免举步维艰。人与人可以相遇相识，却常常无法相扶相助，我们只有擦肩而过的极浅的缘份。彼此之间的脆弱与敏感甚至不足以维系普通的联络。一个戛然而止的故事，尾声遗失在绿波摇曳的校园，就像缤纷过那个季节的花卉，已纷纷零落成泥，只在拣拾一两片衰败的落英时，不觉想起Ｓ君常常吟诵的词句：
昔年种柳
依依汉南
今看摇落
凄怆江潭
树犹如此
人何以堪
（文/1996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