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中的这个人是我吗?我开始怀疑自己,看到肥胖躯体,总以为自己能撕开这皮囊把灵魂塞进另一副皮囊,这样的想法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你看到会失望吗?
有一段时间太过于放浪形骸,上课不去,吃饭叫外卖,只喝碳酸饮料以至于在某一堂课突发结石,在课桌上拧巴成一团。踉踉跄跄的一个人打车去医院,在车上打给朋友都推脱说上课出不来,那一刻万念俱灰的心情有增无减。
时间随着车身在摇晃,在崎岖的路上咣当咣当,阳光透过树叶漏下来,想伸手抓住它,它又从指缝溜走,那一刻的自己真像溺亡的人想抓住救生圈,却要而不得。
小腹绞痛着顽石在腹,胸腔有一股气横冲直撞在找出口,张开嘴却打了个嗝,胃里再也没有什么可交代的。
被拖下手术台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击穿的痛感像海浪一阵一阵涌来。医生一张扑克脸,用沾满粘液的手快速的抽出纸张,反复的擦着说“三千二,大厅去交”语气里充满了鄙视。
回到学校所谓的朋友们一齐涌上来有的说“说你太胖了,咋不知道减肥呢?”有的说“本来我想说你的,你那种生活方式不对,吃吃睡睡也不活动活动”有的说“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早听我们的多好,现在生病的滋味好受吗?”他们说的都对,可却在我需要的时候你们的时候,你们都退缩了。没有人需要马后炮式的安慰也没有人喜欢冷嘲热讽的关心。
打完点滴右手僵硬冰凉,药物开始发挥作用,头晕目眩之后双腿不听使唤,身体开始摇摆像宿醉的酒鬼。流浪狗在身后呲牙咧嘴叫个不停,请你别叫了好吗,朋友。我们不一样吗,你是在安慰我吗?
躺上床伸展开四肢,被子包裹着像一只茧。不想被打扰时,电话总会适时响起来。
她轻轻的“喂”语气里藏着压抑
“是你啊”
“你还好吗?”她小心翼翼问,她怕语气大声点会刺痛伤口。
“如果说我很好,你信吗?”
她沉默着,想表达的情绪变成了抽泣。我不能安慰她,我都不知道她为什么哭。可能孤独久了,总想找个宣泄的出口,让不能说的秘密化成眼泪。我能做的也许只有陪伴。
她抽噎着断断续续说“有时间来看你”
“行”没有想太多就随口应下来,总觉得她不可能来找我。这个时代打个电话有时候都是奢侈的,人们总说等我有时间请你吃饭,等我有时间给你写信,等我有时间就帮你,被许诺的都在期待,许诺的人已经溺亡在人海。
次年五月,她来了给遥遥无期的许诺,盖了个戳。
她背对着我坐在德克士里,粉色外套裹得很紧但还是很冷,她瑟瑟发抖的样子让人心疼。她见到我就抱怨“你说这边天气不太冷,现在冷的要死”嘚吧嘚说个没完。
“说完了就走吧”
她看了我一眼说“走吧”
她跟在我身后像一条小尾巴,刚才理直气壮的气势立马收了起来,步伐急促生怕我甩掉她把她丢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她鼻翼轻微翕动,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水,眼神里藏不住的情绪,开口就抖落的不安让她楚楚可怜却又不过分热情。
马三洋芋片让她直呼过瘾,辣味赶走她身上的凉气,她说的也越来越多。说她刚从一场考试中挣扎出来,连夜买了票马不停蹄来到我这里,前些日子又碰到个喜欢的男孩,谁知道是个榆木疙瘩怎么暗示都不开窍,又说学校里氛围太过于散漫,周围朋友只想谈恋爱。她一会撸一串年糕,一会吃一筷子洋芋片,她好像想起什么用筷子敲着桌子急切的说 对了给你说一件恶心事,我把身子向她靠了靠。
“咱们班某男生,恶心坏了。有一阵子天天给我发微信让我给他介绍女朋友,我一直推辞说没有合适的,他也安分了一两个月。可谁知道这渣渣他给我发微信说要来看我,我起初想大家都是同学好久没见了,见见也挺好。我去车站接他之后直奔饭店,饭桌他语气暧昧词不达意的说一些胡话,我也勉强应对着。到了结账的时候他说他去结,我说我去,我俩还争执了起来,他拉着我的手腕说他结。可是呢?他迟迟不肯从椅子上起来,最后还是我去结,最后在附近兜了几圈送他上火车。送完他走我觉轻松了好多,本想着他给我报个平安这事就完了,谁知道他给我发微信说‘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
我抽了口烟笑着说“他就是个流氓”
她一支手喝着红萝卜素,另一只手急的朝我摆了摆,咕咚一声咽下嘴里的液体又接着说“你别说还真是,我将这事给咱们班姑娘说了,你猜怎么着?他给别的姑娘都说他要去看别的姑娘,有的直接无视他,有的婉拒只有我傻说可以,来吧。”
此刻我觉得她无比可爱还是那个懵懂无知天天问我要英语作业的小姑娘。我笑了笑说“这就是个套,他这叫大海撒网,重点捉鱼。以我对他的了解就是你不去结账,你会失去比这顿饭钱更多东西。他回去给共同的朋友说他去看你,然后他请你吃了顿饭,顺便说上这顿饭多钱。如果这顿饭比较贵,他说自己大气,如果这顿饭价钱在百元内,他不会直接说你这个人怎么样,他会说以前他给你帮过什么忙,干活什么事。然而你却不会请他吃个百元内便餐,形成一个对比,你们共同的朋友对你也有了看法久而久之与你有了隔阂。这套暗箭伤人的方法,让人猝不及防也无从防备”
她用方言拖着长音说“niania,你懂及真多”
“对啊,我懂的多了,懂我的就少了”我瞥了她一眼
她又恢复正常的语气问“你觉得我像不像给你在使套?”
“鬼知道呢”说完这句看见她在补妆顺嘴再叫一句“老板结账”她坐在椅子上笑的花枝乱颤。
这顿饭吃到天色刚暗下来顺道再扫荡一波正宁路夜市。领着她兜兜转转几次才找到任老师带我去过那家白胡子马爷家牛奶鸡蛋醪糟摊,她喝第一口被烫的只皱眉,张嘴哈了半天气。待温度晾的刚好又迫不及待一勺一勺送进嘴里,喝完把勺子含在嘴里留个把在下巴用很调皮的表情说“好喝到飞起”
喂饱了她,得消消食。黄河岸边的柳树因为下过雨的缘故翠绿且散发着植物的气味,路灯藏在枝叶后朦胧又暧昧。
她问我“今晚住哪?”黄河水拍打着河岸,清晰可闻,可是今晚少了以往的湍急感,听起来让人觉得温柔了不少,痒酥酥的。
“当然住宾馆又不能带你回学校”她还是笑嘻嘻的答应了。我双手插在口袋里并不是要耍酷,一只手攥着钱身份证另一只手攥着套。我摸着钱,我都知道自己这一路有多紧张,纸币湿漉漉的黏在身份证上,要是没这身份证估计能捏出汗来。
她坐在公交上终于安分起来,看着窗外这个被雨淋湿的陌生城市,眼里闪过好奇又兴奋的神情。我顺着她的目光看着我待了两年的城市,转瞬即逝的霓虹,麻木的人群在斑马线上如蝼蚁,像我这种心怀鬼胎的人把脑袋藏在阴影里。
宾馆老板看着淋湿的俩人,嘴角邪魅上扬。他嘴有浓厚的烟草味,牙齿被烟熏的黑黄,瘦小的身体有些驼背笑起来给人一种猥琐的样子。我把钱身份证给他,老板键盘敲的吧嗒吧嗒的响,我告诉老板只开一个标间。老板停下手上动作,眼神从电脑上缓缓挪到我的脸上皱着眉很玩味的看了我一眼,似笑非笑的样子让人尴尬。几张潮湿纸币换来一张冰冷房卡。我去注意她的脸,没有了刚才答应我那种干脆利落,焦虑不安让她看起来像是易惊的雏兔。
走向房间身后传来老板和老板娘淫邪的笑声。
房门应声而开,我脱掉淋湿的外套,她强装镇定接过去,挂在衣架上。我俩自从进到这个房间气氛一直很尴尬,简单交谈几句迅速冷场,谈话兴致不高。两个人各怀鬼胎一个期待发生点什么,一个害怕发生点什么。
打开花洒热水迫不及待冒出来像蓄谋已久的诡计,热气氤氲漫开。烟因水汽变地潮湿得用力嘬,镜子蒙了薄薄一层水汽渐渐看不清楚自己,水汽升起来将我包围。我掏出舍友给的避孕套,捏在指间感受这个东西给我的触感,油腻。油腻的像舍友那张脸。
我临出门他把套扔到枕头上用很调侃的语气说“加油啊,但是要节制哦”
我一把抓住揣进口袋里头也不回的说“你大爷的”他放肆的大笑
我擦干镜子上的水汽, 那个讨厌的自己又让我看的很清楚,镜子里肥胖的皮囊让自己越看越厌恶,自己的嘴脸丑陋不堪我真想砸碎这镜子。
我擦着头发从里面出来,她瞥了我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她坐在床边局促不安扣着手。我问她“你洗吗?”
她不敢搭话也不抬头看我,我接着说“那就睡吧,我关灯”
拉开被子情欲的味道扑鼻而来,另一张床上的她手机光还在闪烁,我看看表凌晨已过。和衣而睡的我手里紧紧攥着套,可能是绷了一天的神经太紧张,躺上床就睡了过去。
被隔壁吵醒也不知道几点,隔壁房间床头哐当哐当怼着墙,隔壁房间的姑娘情欲高亢。我余光里的她,手机还在闪烁。手里的套越攥越紧,我听到她鼻息开始急促,呼之欲出的欲望。手表秒针滴答滴答走着,两个清醒的人听着隔壁房间情欲宣泄如初经人事的孩提。隔壁传来一声泄闸的快感,叫声高亢转为低迷,我能想到隔壁疲倦的身躯陷在床上,昏昏睡去。
闹铃响了很久,懒得伸手去关。她说“该送我走了”
去火车站路上,一路无话。对望一眼满是尴尬,我看着她走进火车站,她用力对我微笑,挥手。她最终淹没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可我还没有说再见。
送走她,我快速的跑到公共厕所把套掏出来,狠狠的扔进便池里。心里舒了口气说“你大爷的,这就是个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