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天阴。
我想翻出某些湮灭在这个时代的词来测度他的现状,比如:放浪形骸,逍遥物外,或离群索居?
那份脱离世俗的泰然自若令毫无生气我深感惭愧。
自此,八月某个闷热的晌午,突然有了辞职的冲动。
我不确定那些僵硬的饭菜是否温热如初,就像我不确定是否仍会在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但也仅限于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狠狠剜了几眼,便踱步向前。
像是嫉妒,又像是怨愤。
不得不承认:我是懦弱的。
对于一个刚刚毕业、两手空空的外来者来说,成都,无外乎温水煮青蛙。
另一个我不止一次告诫:“你得按捺住,像熨斗烫平那些毛躁的褶皱”。
我想同他仔细谈谈,比如挣扎,抑或彷徨?那些听起来冠冕堂皇的理由他不一定认同,但我得表明自己的判断。
对,判断!铿锵有力,多么理性雄辩的词啊。
当我触及这个词时正好临近二十三,像是遗留在脸颊上的最后一粒青春痘,被一阵莫须有的疼痛挤了出来,连同轻飘飘的理想和信念,“扑哧”一声,破了。
02
我将其归咎于懒,就像死后阎王还得八抬大轿抬你才肯走的那种。
天气越来越冷,寄居在秋季里的夜雨渐渐稀薄了,楼下的枫叶慢慢有了枫叶有的模样,麻将声也由清脆转为沉闷,下班后穿过阒然无声的巷子,清瘦的灯泡孤傲的撅起,偶尔递来一两声猫鸣狗吠,躲在黑暗某处,远远窥视着,似乎连夜晚都有了寒冷的形状。
但我总是一成不变:躺着、坐着、卧着、靠着,囚禁在几十平米大的陋室里,一天就这样草草结束了。
在相当长的时间里,我无法理解待在这里的意义,同样,也无法理解我的抱怨、消极和摔在垃圾桶里的叹息。
偶尔,我也会去菜市场挑选符合口味的菜品,无非是白菜、鸡蛋、西红柿和泡面。
种种迹象表明,我未曾与这粗鄙的生活分道扬镳,当我再想劝劝自己时,已然熟睡。
我是一个不需要告慰的人,至少现在如此。
03
这栋陈旧的楼盘被周遭骄傲的建筑压迫着,一点点蠕动,刚搬来时,房间里散落着各种滋生霉味的可疑物体,诸如浑浊的香水瓶,破洞的棉絮,网状的长发,枯萎的果皮,斑斑点点的内衣和墙壁……
它们以标签的形式构成了狡黠、粗鄙的生活本身。
这种在场性令我十分不适,它们黏附在陋室的角角落落,无处不在,很难将其一次性清理干净,好像被偷窥的生活,每天,我用自己的钥匙扭开别人的人生,寄居蟹般笃定。
而等我的鼻孔和眼睛开始缓慢接受这种气息和色泽后,黑暗里,有声音砸在地面,铿锵有力,紧接着,像是一把生锈的尖刀在砂纸上来回摩擦。
该死!前任租客忘了带走那群前任蟑螂!
为此,我花了一整天擦拭它们可能会沾染的区域,包括那些还没褪散的霉味、暗斑。
我跪在地板上,态度虔诚,不是上帝使我卑躬屈膝,而是生活!
藕断丝连的生活!
到处是碎屑,它们就在我左腿旁的木柜下耀武扬威,像是踩在我的头顶,密谋着一场暴动,我抓不住它们,从未如此沮丧过,我抓不住它们,它们才是这里的合法公民。
不速来客,到处是硬化地面,到处是灯红酒绿,到处是歌舞升平,谁会允许一只蟑螂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
所以,请务必相信,我喝酒只是为了打碎啤酒瓶,只是为了让那些锋利的玻璃渣,替那些牢牢锁在地底的泥土们,完成它们业已失效的使命。
04
显然,我是悲观的,却不知这种悲观的缘由,物质,还是欲望?
不尽然。
我无法接受自己,有那么瞬间,深切怀疑自己被另一个人篡夺了,他是自闭,忧虑,孤僻,彷徨,游离在身体之外。
时至今日,我从未篡改过对生活的看法。
当然,你可以坦言:懒惰,极端,好高骛远,乃至被文青的幼稚想法束缚住手脚等等一系列冠冕堂皇的理由,的确,某种程度上,它们构成了我的崎岖、忐忑,像是纺锤上的线团,被一根根骨棒围困着,直至开始焦灼:我的表达无法武装自己。
朋友说,零食能够缓解焦躁,于是,它们加重了我的肉体,却没有是我的灵魂变得厚重。
那些浅薄的、细若游丝的裂缝,正沿着锈迹斑斑的生活表层,一点一点向里缓慢渗透、塌陷,多像此刻的处境啊:屋子里那些松松垮垮的墙皮,吱呀作响的窗户,夜半啼哭的猫鼠,无家可归的方块字,以及,总也拧不紧的水龙头……
但凡种种,让我活得如此纠结,如此辗转反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