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常冒出要养宠物的想法，压也压不住。

把这想法与儿子说。儿子惊讶之余，赶紧给我推荐同学家的中华田园猫，绘声绘色地讲述小猫如何乖巧懂事，如何温顺可爱，如何机不可失，随即发来一张照片，生怕我改变主意。

照片上的三只猫，两大一小，像三口之家。母猫侧卧在地，眯缝着眼睛，神情满意地看着正在低头吃奶的小猫。小猫趴在母猫的肚皮上，甜甜地吮吸着奶水。母猫后面的猫父抬起头，用温柔慈爱的眼光望着自己的妻儿。

这温馨动人的场面，看得我两眼发直，温润的感动涌入心田。

时间的力量太可怕。曾经极怕猫和狗的我，竟对它们有了深深的爱意，产生了抱一只回家伺候的念头。按以前看，简直不可思议。

小时候，住在老家平瓦房时，夜深人静之际，常能听到各种猫在瓦面上叫春，那凄厉的叫声，活像婴儿嘶声裂肺的啼哭。哭声从这间屋顶游走到那条村巷，在村里村外绕来绕去，让人毛骨悚然。

我对猫的印象定格在房瓦上的嗷叫。

前段时间去自梳女的冰玉堂游玩，轻轻走上冰玉堂二楼，看着自梳女们留下的各种生活用品，想象着她们以前生活在这里的热闹情形，时间似乎静止不动了。

转身下楼时，隐约传来喵喵的叫声，声音细细的，很虚弱的样子。我沿着叫声在屋内寻了一圈，不见猫影，搬开靠墙放的雕花木板看，还是没找到。

转身来到一楼花园，拿着手机蹲下身子拍阳光下跳跃的树影，那只猫不知何时从楼上下来了，围着我喵喵叫着，像与我说悄悄话，又像饿了向我讨吃食。

我学着它叫的样子，逗着它玩。它没有躲避，一直跟着我，与我保持1米远的距离。

阳光撒落院内，树影斑驳地落在墙面，像一幅雅静的水墨画。我和小猫呆在花园，连空气都凝固了，有岁月静好的踏实。

小猫向我走近几步，如虎的脸在花池墙壁上来回蹭着，眯着眼睛，抬起头妩媚地看着我。

被这眼神迷住的我，不自觉地笑了。小猫再次靠近，四脚八叉地仰卧在地，扭头看着我喵喵叫着，可爱极了。

记得一位爱养猫的好友告诉过我：如果一只猫在你面前仰卧，露出肚皮，说明它对你很信任。在你面前撒娇呢。初次见面，它对我豪不设防，撒娇讨好，这可是极好的缘份？

即刻，我对猫家族由害怕变成了喜爱。和它们的隔阂，就在那一刻消除了。像与老友的冰释前嫌。我想，要是家里有只这样的猫，在看书或打字时，有它眯缝着眼，趴在书桌旁，似睡非睡地作个伴。看书乏了，打字累了，能伸手逗它玩，与它说说心里话，排遣一时半会的空寂，总是好的。

养猫的想法就这样根植在心里了。

前几天回老家，哥哥打电话问母亲是否愿意养一只金毛狗。狗是他邻居家的。养了几年，女主人怀了二胎，不能再养。母亲拿着电话犹豫不决时，我接过电话，说母亲一个人住，有只懂事的狗作伴挺好。

半个小时后，小侄女笑笑牵着金黄色的大狗出现在门前。哥哥扛着一麻袋的狗粮站在她们身后。

金毛很健壮，足有五六十斤重，站立起来有半个人高。毛色很美，柔顺中泛着金光。它在笑笑的身边来回走动，很不安份的样子。

母亲看着它，小声嘀咕：“这么大的狗，我哪能拉得动它。总不能老把它关在家里吧？”

我理解母亲的意思，她是担心自己跟不上金毛的步伐，被金毛绊倒。我为刚才的决定懊恼着。哥哥看了看母亲，又看看金毛，没有说话，忙拿出手机，逐个给有条件养狗的朋友打电话。

手牵金毛的笑笑见了，脸拉得长长的。她把金毛牵到我们面前，用手示意金毛坐下，卧倒，握手和转圈……金毛都一一照做了。我们惊讶地看着，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这只金毛的智力真不比三四岁的孩子差，好多事情它都懂，说不出来罢了。

笑笑望着我们，眼泪在打转，着急地说：“你们看，金毛多乖，它不会给我们惹麻烦的。奶奶，你留下它好吗？奶奶。”

我搂过她，连忙安慰：“奶奶年纪大了，不能养这么大的狗。太危险了！”

“为什么？”笑笑推开我问。

“奶奶牵不动金毛，如果带它出门，会把奶奶摔倒。”哥哥语气坚定，没有商量的余地。

笑笑哭着冲了出去，坐在门前默默地流泪。母亲把金毛牵到后院，拴在树桩上，回到厨房，端出煲汤时剩下的骨头，放在金毛面前。

金毛美美地啃着骨头，仿佛世间的悲欢离合都与它无关。我心疼看着它，心想，要是能带它回顺德，该多好。

几分钟后，哥哥的两个朋友过来了。笑笑冲进后院，死死抓着狗绳，边哭边大声地对她父亲控诉：“说好送到奶奶家，现在却送给别人了，它是我的，谁也别想把金毛带走。”

我忙劝哥哥把金毛养在五金店里。哥哥说金毛在店里会吓着客人，放在家里没人照看，不如送给合适的人去照顾。

接下来，九岁的笑笑与她那高大的父亲，都紧紧地拽着狗绳，僵持在家门口。

门外的人在催。笑笑索性坐在地上放声大哭，双手拖着金毛，不让我哥带走。我哥铁青着脸，随手拿起门后的木条，举了起来。笑笑见到木条，全身一抖，慢慢松开了紧握狗绳的手，转身扑进奶奶的怀里。

金毛似乎明白将要发生什么，它走了几步，停下，回头默默地望着我们，眼里满是不解与委屈。笑笑扭头看了眼金毛，哭得更加惨烈。

走出家门的我，默默地看着两个男人一前一后地护着金毛上了车，车窗缓缓关上。透过玻璃窗，依稀可见金毛趴在玻璃窗上的两条前腿，以及一颗向外张望的小脑袋。

笑笑还在奶奶的怀里哭着。我叹了口气，走进后院。后院空空如也。只剩金毛吃过的几块骨头，零星地掉在地上，像折了翅膀的黑蝴蝶，跌在深黄的地上，透着浓烈的忧伤。

我拾起那片忧伤，轻轻地盖在时光绳上，任日夜颠倒，时分秒飞奔，硬是挣脱不了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场景。它们曾离我那么亲近，又都走远。

想寻得与之相处的感觉，也许今日，或是明天？我在等那天的到来。

儿子又给我发来一堆照片，催我赶快决定，他说自己等了许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