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名走了,立春可呆不下去了。看样子,吴名可不像是在开玩笑。万一以后他真的天天来搅扰她,明目张胆地追求她,她自己倒是能做到无动于衷,但别人看了可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姑娘家的名声要紧,尤其是像自己这样受万众瞩目的人物,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那闲话不知道就会传成什么样子,歪出十万八千里也未可知。万一传到杨亚飞的耳朵里,可就不好了。虽然她能说得清,但她也不想让自己的纯洁染上任何污点。
她得想个办法,尽快摆脱这恼人的一切。立夏不在身边,她只有靠自己了。不敢再在屋里逗留,立春干脆出来站在院子里,不给任何人和她单独相处的机会。就算谁来,也不至于尴尬了。大半个下午过去了,只稀稀拉拉来了几个村民买去痛片和管拉肚子、感冒的药。立春到底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她把那些常用的口服药收拾收拾装进一个大口袋里,然后去找李书记。告诉他,她家里也需要劳力收秋呢。她把常用药带到家里,买药的村民可以去二队找她。如果有其它特别的需要,她会骑上自行车过来,也耽误不了多久。
李书记知道立春在工作上一直尽心尽力,给他村委会挣了不少面子。如今到了秋收大忙之际,也不能就把姑娘绑在这里。别说卫生所的大夫,就连村委会的干部们不也都跑回家去干活了吗。交待立春一定不要耽误村民打针用药,也就准了立春的假。
立春可高兴坏了。连连道谢之后,赶紧回到卫生所,把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关好门窗,拿了药便离开了村大院。她并不急于回家,她需要一点儿时间来放松自己的心情,以便把吴名带给她的烦恼抹去。她提着装药的大袋子,慢慢走在乡间小路上,呼吸着秋天清香的空气,欣赏着自然田园的美景。时至中秋,田野里的玉米、大豆、高梁都已经成熟,有那么几家勤快的,已经开始动手收割了。天空越发的蔚蓝和高远,与金色的原野,绿色的林带相衬,实在是美极了。立春最喜欢秋天,她喜欢成熟带给人们的喜悦,那是一种沉甸甸的发自内心的喜悦。
在这个成熟的秋天,她觉得她的爱情也成熟了。偷偷地和杨亚飞见了几次面了,她已经对这个内敛自尊的男孩子产生了极度的迷恋。他那挺拔的身姿,略带羞涩的微笑,对未来充满向往的言谈深深地吸引着她。此刻她的心情正如妹妹立夏所说,就算跟他要饭去也认了,她会高高兴兴地跟他去讨饭。
前天晚上,在李振的帮忙下,两个人见了最后一次面儿。杨亚飞是家庭的主要劳力,家里里里外外的活计全指靠着他呢。他要趁着晴天,带着妹妹赶紧把地里的粮食收回来,近期就没有时间约会了。
杨妈妈已经知道了儿子和立春偷偷谈恋爱的事儿。听女儿亚丽说,那姑娘是全村最好的姑娘,老太太高兴得合不拢嘴,天天念叨着让杨亚飞给领家来看看。前面几个媳妇儿老太太都不是太满意,无奈家里贫困,儿子们又都同意,她也没办法阻拦。如今听说小儿子的对象是百里挑一的姑娘,心里更增加了几分期待。但见儿子提到那个立春时的眉开眼笑的样子,老人也就放心了,哪怕自己又看不中也没关系呀,儿子自己觉得幸福,不是比什么都强吗?
立春听了杨亚飞的话,心里暖暖的,又不免有几分牵挂。天越来越凉了,老人家又要遭罪了,她为未来的婆婆配了一些管咳喘的药,嘱咐杨亚飞带回去,又说,现在关系还没明朗,自己要顾及爸爸周山的面子,没办法主动去看她老人家。
杨亚飞感动之余,拉了立春的手,动情说道,“立春,要不我们订婚吧?”
立春绯红了脸,两个人目前为止,最多也才拉拉手表示爱意。杨亚飞对立春十分尊重,只要她不想过格,他绝不会动手动脚。而立春一样的自尊自爱,她觉得如果真的到了水到渠成的时候,那份恩爱该留给新婚后,而不是结婚前。男女之间最重要的应该是心意相通,心与心靠得近,精神世界达到统一,才是爱情的最高境界,身体的渴求在那之后则是自然而然地来。否则,当对身体的需求厌倦了,爱情之花自然也就凋谢了。
“等秋收一过,农家都闲了的时候,我会跟爸爸说的,你别急。”立春温柔地说,“你就好好在家里干活吧。到时候,我会让李振去找你的。”
那晚,杨亚飞没有过多逗留,把心里话说完就走了,两个人相约,过了最忙这一段,就告诉周山,公开这件事儿,然后张罗订婚。
等到秋收结束的时候,让姑姑周芹去跟爸说,丫头有喜欢的男孩了,然后让杨亚飞家托个认识人上门来提亲,爸在这方面很开明,不会阻拦的。抓紧时间把婚订了,两个人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来往了。任凭什么吴名,姜玉泉,也就没有什么好在意的了。
想到这儿,立春才真正地把眉头舒展开来,又在脸上绽放了一个美丽的笑容。再过几天,立夏就要回来了。立春着实地想念妹子了,自从她上了高中,一次都没有回来过呢。她要把这一段的心事都分享给她听,而妹子那边,有没有什么故事发生呢?重点高中的生活,除了紧张学习,还有什么有趣的呢?她也期待着妹子回来给她讲她再也没有机会经历的东西。
立夏的新生活充满了新奇和乐趣。宿舍是一栋二层楼,男生住一楼,女生住二楼。她与近三十个女孩子一起睡一间大屋子,屋内是大通铺,南北各一排,每排上下铺。食堂在宿舍的后面,吃饭的时候,八人一桌,每桌上一盆饭一盆菜,早上则是一盆馒头一盆汤。馒头一人两个,有时候下面还粘个苍蝇。同学们也无非是把粘了苍蝇的地方揪掉,毫不在乎地把其余部分塞入口中。因为大多数时候,他们只能吃个半饱或八分饱。有条件的,晚上都会到小卖店买些饼干什么的垫补一下。没有热水,公用的水房供应的都是冷水,不管洗头洗脚还是洗衣服都直接在冰凉的水管里接水。生活条件很一般,也可以称得上是艰苦,但立夏却毫不在意。又不是她一个人在受苦,所有来自全县四面八方的男孩子女孩子们都是这一样的待遇,既然大家都一样,那再艰苦也就不叫艰苦了。苏联著名作家帕斯捷尔纳克说,只有当你的生活与周围人的生活相仿佛,能淹没在生活的大海中时,那才是真正的生活,而独得的幸福并不是幸福,一人独享的美味就算不上是美味。最后一句是立夏自己说的。她觉得,就是那么回事儿。
生活上的艰苦根本算不上什么,精神世界的充实才是最快乐的。每天,她都有那么多知识需要学习,代数,几何,物理,化学,都不再像初中时那样简单易懂,都需要换一种思维去理解,都需要做大量习题去巩固。为此,她必须全力以赴。她最擅长的语文和英语倒是没什么难的,还能做到轻松自如,在班上仍然是佼佼者,这总算让她少了一些压力,多了一点儿自豪。
她已经完全溶入到新生活中了,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然,顺理成章。与初中不同的是,班上没有泼皮捣蛋的学生了,都是各地来的精英,都各自为自己的未来而拼搏努力。学习气氛甚浓,有时候,立夏反而觉得压抑了。幸好,旁边有陆云峰和佟鑫在。这两位算是坐同桌坐对了,又活泼又幽默,全班的笑料恐怕都是产出于他们这里。佟鑫毛遂自荐代理班长打理班上的事务,自然陆云峰就要受些‘牵连’,大事小情的,难免都要帮忙照顾,因而,这两位比其它任何同学都与大伙相熟的早。谁有什么事,也愿意找他俩帮忙。立夏就坐在他们旁边,自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她最不会物理了,有不懂的地方,便找他们来问。课间的时候,也会聊些闲话,聊点儿轻松的话题。
相比其他每日里只是拼了命默默学习的女孩子,立夏的性格要活泼得多了,忙里偷闲地,她还想着玩。佟鑫热情好动,爽朗直接;陆云峰更有特点,他总是干干净净地,比任何一个男生都讲卫生;性格温和幽默,有一颗很宽容的心。这两种性格都是立夏欣赏的,从小她就喜欢跟男孩子在一起玩,如今挨着两个这么喜欢的男生,她当然会主动去结交。而陆云峰和佟鑫也并不跟她见外,也许是因为她爽朗的性格吧,常常会跟她请教化学或数学上的问题,课间,有时候也会聊几句。慢慢地,在立夏心里,就感觉三个人已经是很好的朋友了。只是,那感觉又很是不同,对陆云峰,也许是开学第一天在校门口有过那样的‘邂逅’,她直接便有一种特别亲切的感觉,就像对孙志平的感觉一样。而对佟鑫,每次与他目光相碰的时候,心里总是不免要砰砰地跳上几下,偶尔他坐在她身边与她研究题的时候,她觉得她的呼吸都变得局促了。那种感觉,很美妙,她可不敢对谁讲这个,想想脸都红了呢!
马上就要到国庆节了,学校要放几天假,农村的学生们都要回家参与劳动了。立夏想到亲爱的姐姐,可爱的的立秋立冬,慈祥的妈妈,恨不得立刻就飞回家去。姐姐和杨亚飞进展得怎么样了?那两个小可爱有没有好好学习啊?最近妈妈又累坏了吧?还有,孙志平怎么样了呢?他习惯当农民的生活了吗?他说过,国庆节放假他来接她回家,他会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