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渊坚定无比：“我不会弃了她，永远都不会，这四海八荒的太平我要，她我也要。”

这一句东华也曾说过，在进入浮沉若梦境之前墨渊也曾问他，要对昔年旧部曦珞斩草除根之时，世易时移，再说出这一句的却是墨渊。

想起东华当年决绝的语气，他突然明白东华当初的心境，他们同为上古尊神，背负四海八荒赋予的重责，太多太多的时候都身不由己，寻常人只见他们高高在上，却不知他们高处不胜寒，一旦这四海八荒动荡，舍我其谁。

这背后的孤寂与苍凉，还有年年岁岁无人问津的时光，又有谁会真正了解呢？生亦何欢，死亦何惧，早已参悟了天地，自然也看破了生死，死有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他们的结局本该注定如此。

原本皆是有情人，却不能亦不会或者说是不敢轻易动情，生怕有朝一日非得在这其中作出抉择。许是苍天悲悯，不忍他们孤独终老，许他们一世情缘，原以为再不会有任何人任何事重要的过这四海八荒，不想冥冥中却早已注定，终有一日终得一人此生长伴，看这世间沧海桑田，抚平过往所有的忧伤，医好心上所有的苍凉。

东华步步紧逼道：“事实两难全，那又当如何？”

墨渊先是一声叹息，对让蓉蓉清澈的目光，唇边竟勾起一抹浅笑：“如若真难两全，天长地久有时尽，唯此情不变，此心不改，黄泉碧落，我与她生生世世永不相弃。”

东华亦千百次问过自己，若有朝一日需得在四海八荒与九儿之间做出选择，他该如何自处？也曾将她将她推开拒于千里之外，也曾想过此生就此相忘于江湖，宁可日日诛心也不愿她受一丝一毫的伤害，却不想在这世间能真正伤了她唯他而已，却不想他自以为最好的安排并非她所想要的。

再想起九儿几次三番说过的那句“你生我生，你死我死”，如若真有那么一日须他为了这四海八荒舍命，九儿定会与他携手共赴黄泉。他们曾在碧海苍灵许下誓言，区区生死怎能让他们弃了彼此，这才是他们该有的结局，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事已至此，他也再无疑问了，不，还剩两个问题，饮了一口茶，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这么说来，你果真是想做我女婿了？”

墨渊先是一愣，随即想起东华曾说过的一句话“脸皮这种身外之物要来何用”答道：“莫不是我做不得你女婿？”

“你若娶了我女儿，便要叫我一声岳父，不知战神可否叫得出口？”

诚然早已料到一旦父君知晓他们的事定会为难于他，可是当着这些个人的面开口称她父君为岳父却是她始料未及的。

墨渊的性子蓉蓉很清楚，凡事都要深思熟虑，脸皮又极薄，若非如此他们之间也不会如此曲折离奇，早在他们有肌肤之亲那一日就该拨云见日，甚至是更早的时候。

心中所想是一回事，可宣之于口又是另外一回事，她料定这声岳父他是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口的。即便他们打定主意要长相厮守结成夫妻，可父君也说过做神仙的不必拘泥于辈分，有此一问不过是要他下不来台罢了。可眼下该如何是好，一时之间她也未想到什么良策来解当下的燃眉之急。

正当蓉蓉还在苦思良策之时，只听见浑厚的嗓音响彻在大殿之上，字正腔圆、铿锵有力的道：“岳父。”

说话之人不是旁人，正是父神嫡子，上古掌乐司战之神——墨渊。在场众人，包括东华在内都未曾想到墨渊这声岳父会叫的如此干脆，一旁折颜杯中的庐山云雾都洒了一些在桌案之上，白真则是被刚饮进喉头的热茶呛到了，不合时宜的咳嗽了两声，虽已尊为帝后却在这其中年纪还尚轻的凤九直接喷出一口茶来。

“好烫……”相比起帝后，帝君倒是从容不迫，轻轻拍了拍妻子的的被，接过妻子“夫君，九儿又给你丢人的眼神”回敬了她一个“没事儿，为夫习惯了的眼神”柔声道：“烫着了吗？”凤九有些不好意思的握了握夫君的手小声道：“我没事。”

已然回过神来折颜不等东华开口便赶紧使了个眼色给墨渊和蓉蓉抢先道：“丫头，还不谢过你父君。”既然热闹也瞧了，忙自然也是要帮的，他这位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既然如此果决叫了这声岳父，正好将了东华一军，那他便帮他乘胜追击，一鼓作气拿下这一局。

蓉蓉心领神会，跪下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礼：“女儿多谢父君成全。”

“墨渊多谢帝君……”墨渊施了个拱手礼，话还没说完却被东华打断了。

“且慢，本君还有一事。”说完便意味深长的瞧了妻子一眼。

凤九连忙摆手道：“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我怎么担得起墨渊上神你叫我岳母，我明明就是你的晚辈。就算你娶了蓉蓉，咱们也该是个论个的，实在无需……”

莫要说是墨渊，就连叠风她都要求直呼其名就好，只是叠风说这样太失礼，折中后一贯称她为帝后，心中想到墨渊也叫她一声岳母，不自觉的打个了寒颤。有些无助的望向自家夫君道：“夫君，我不要……”

墨渊抓住了凤九话中的玄机，虽然极力在压抑却还是难掩喜悦：“这么说，帝后是同意了？”

“只要蓉儿喜欢，我都会支持她。只一样，你不能管我叫……岳母……”年纪辈分，凤九历来是不在意的，墨渊那一番话也让她颇为动容，既然他们两情相悦，那她又有什么理由去阻止呢？

东华心中一声叹息，看来这小狐狸真是叫她宠坏了，虽早已为人妻为人母却还是这般孩子气，不过他喜欢她如此，只要有他在，他便要她永远这么无忧无虑。

“九儿误会了，为夫所说并非此事。墨渊，昔年本君将女儿托付于你，承你门下学艺，希望你好生教导于她，不想你却与她暗生情愫有负本君所托，这笔账不知战神该如何与本君清算？”

“墨渊有负所托，听凭责罚。”君子一诺重千金，墨渊更是如此，昔年他确无二心，受故人所托悉心教导蓉蓉，他的这位小徒儿也当得上出类拔萃，不过三万岁就已飞升上仙，除却天资聪颖，他这师父也算是居功至伟，于此事上也算是尽心尽力、问心无愧。

可世事难料，世间唯情之一字最是说不清道不明，此刻他虽辜负了故人之托，却永世不悔，只因为她是他此生遇过最美的奇景。

“好，既然你想娶本君的女儿，便先问问本君的苍何。”

“父君，不要。”话音刚落蓉蓉已挡在墨渊身前。

“蓉儿此举是对父君没有信心，还是对你选的男人没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