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2月26日,我受邀参加“四川省第三届高考改革论坛”。坐在主席台上,站在发言席前,我神情自若,并无人知晓我内心有多么迷茫。活动后,我以“愿年华匆匆不虚度”为题,写了一篇日志,在日志中我写道:“生命生长的速度总是追不上时光流逝的速度,于是,就有了什么也抓不住的惶恐。”那时,我深感自己陷入了成长的瓶颈,失去了前行的方向。当我的目光从外转向内时,也看不清真实的自己。
我站在生命的十字路口,在一团迷雾中,不知该去往何处,不知自己是何人。我只知道,我内心有一股力量想要喷发,我不愿意就这样老去!惶惶然地,我对未来的一年许下了这样的期待:“新的一年,愿生命不虚度,愿灵魂更自由。”
可是,生命如何生长,灵魂如何释放,我并不知晓。于是,在这一年里,我读书、写论文、做课题、去宁波参加“教育行走” 教师研修公益夏令营、去北京当TFC(公益组织“为中国而教”简称)的志愿者培训师。我左奔右突,着急地、盲目的,寻找着自己内心的渴望,寻找着未来的方向……
2018年10月13日,时隔近一年后,我又受邀参加“四川省第四届高考改革论坛”。这一次,当我再次站在发言席时,感受到自己的内心是充实、丰盈而从容的。这份改变,也许来自近一年里所有的努力,也许仅来自于几天前,我所参加的这个学习。
1.寻找生命的自觉
2018年,国庆,我去福州参加了“第二期张文质教育写作研修班”。
暑假在宁波参加“教育行走”时,我已听说过有这样一个研修班,但听到名称与写作有关,就并不敢参加,因为最近写的一篇专业论文要修修改改半年之久,可见我的写作功底是很糟糕的。后来一听参加的人物,都是牛人,更是想也不敢想了。在北京为TFC做培训师时,我的老师孙明霞又向我提到这个研修班,还是不敢想,觉得自己功底太弱,积淀太少,却又默默的关注着。今年9月,开班通知一出来我就看到了,想了一会,没敢报名。第二天一早,孙老师发消息给我:“这个适合你。你到了应该整理、提升成果的时候了。”师傅一鼓励,徒弟就胆大,于是果断给文芳发消息报了名。文芳回复:你也太积极了吧!
2018年10月3日,登上了去福州的飞机。飞机快抵达长乐机场时,看着辽阔的大海,长长的海岸线,涌起的海浪,逼近的城市,我并不知道,我能在这里获得怎样的体验。几天后,我面对直播的镜头,对着网络那端的研修班同学们说:“我来这里,是为了寻找自己的,我想,我找到了。”
其实,我还没有真正找到自己的过去和将来,但我那份“生命的自觉”被激发了,找到了回望的路,和将来的出口:回看生命、想写就写。
2.回看生命
张文质老师讲话是轻轻柔柔的,能量密度却很大,有些话语会重重地击至内心,比如:“回看生命,不断升级自己的生命。”我有些明白了,为什么会看不清自己,也许是我把自己弄丢在来时的路上了。一路埋头向前走着,却没有回首或不敢回首,渐渐的,面目越来越模糊。
当我开始回首,很奇特地,有三个场景不断在脑海里浮现。
第一个场景,是落日下的乡村。我大约七、八岁,走在熟悉的田埂上,去叫做农活的大人们回家吃晚饭。夕阳就快西下,一束阳光温和的斜照在我的脸上。被这束光吸引,我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嘉陵江边的落日。江对岸的山峰矮矮的,层层叠叠,太阳就在那最远的山峰后面。阳光洒在江水上,让水面有了跳跃的亮光。河道在这里转了一个大弯,于是河边有了一大片开阔的沙地,种着各种庄稼,整整齐齐的排列着,或绿或黄。近处是高高低低的梯田。刚刚割过了麦子的田地里,还留着黄澄澄的麦秆,在落日映照下,更显得晃眼。年幼的我,突然被这熟悉的景色给震撼,发了好一阵呆:我生活的乡村竟然这么美!内心开始憧憬:我身边的乡村如此美丽,别人身处的乡村也一定有着不同的美,多么希望,有一天,能走遍所有的乡村,看到所有美丽的风景。
我自知这是一个难以完成的梦想,但当时的震撼却深深印在心里。当我回看这个场景时,我在想,这么多年,我总是有着要出行的冲动,无论是放松休闲,还是旅行度假,我总是热衷于去乡村、去野外,当我闻到泥土的香气,我整个身心都是放松的,好似可以吸收到大自然的能量。这或许与我的乡村生活有关。
我记忆中的这个场景,就像是生命中的一个秘密宝藏,每每想起,都异常美好。于是,当我有了女儿,我带她在草地里打滚,在树上攀爬,到野外探险……我对自然的敏感也传递给了我的女儿。当她新买的鞋子沾满了泥土,面对奶奶的嗔怪,她脱口而出:你看,这些泥土是这么美!城市里都没有。当她四岁,带她去西藏时,她会在美景前长长的发呆,感叹:妈妈,这里实在太美了。我知道,在她的记忆中,也一定有着关于乡村,关于自然的秘密宝藏,可以让她在今后的生命里不断的回想。
第二个场景,是在二年级的教室里,我正考着试。老师回宿舍做饭了,无人监考。试卷上有一道题印错了,大家都不明白怎么做,有人窃窃私语讨论起来。我也不懂,但严格遵守着考试的纪律,独立做题。我后面的同学忍不住了,想问问我这道题,于是叫我名字。我不理。她继续叫,我还是不理。她着急了,拿铅笔戳我背,我恼怒的转头快速给她说:在考试,别叫我!就是这一转头,被返回教室的老师看到了。老师一脸怒气,走到我身边,拿起戒尺不由分说重重打在我的手上。我没有解释的机会。我的那位小学老师是极爱我的,我也非常喜爱她。可是,这个场景却这么多年一直盘踞在我的内心,让我还能清晰的回想起。后来曾经有一次,我鼓起勇气和母亲谈起这件事,母亲轻描淡写的说:哦,就是你被打了一下嘛,老师给我说过。她淡然的态度,让我很是生气,但我不敢反驳,于是也没有解释。
第三个场景,是已上中学了,我在卧室里做着题。父亲突然走进来,脸色铁青。我惊慌的站起来,还没站稳,一个耳光就重重打在我的脸上。我的头嗡嗡作响,恍惚中得知原因是因为我给一位远方的男同学写了一封信,被他的家人误会,找到我父亲。父亲觉得极其没有面子,也气愤青春期的女儿居然想要“谈恋爱”了,一回家就赶紧来狠狠教训我。一向严厉的父亲并没有找到合适的方式与我沟通,于是采用了这样粗暴的方式。我的脸是木的,可我的心更疼,因为我仍然没有解释的机会。只有后来被外婆温柔的问起时,气愤的嘟囔了几句。
当第二和第三个场景在脑海中反复出现时,我想起张老师说的那句话:“语言堵塞会导致情感堵塞,情感堵塞会带来冲突”。这两个场景之所以记忆如此深刻,恐怕就是因为当时的语言被堵塞,所以内心产生了对老师、对父亲的怨恨。可我又深知,他们都是极爱我的,于是在内心产生了强烈的冲突。这份冲突一直没有被解决、被化解,长久的藏在我的内心,消耗着我的能量。
如今再回想起,我很想抱抱那个当年的自己,安慰那个委屈的孩子,听她解释:其实事实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也想抱抱我的老师,我知道,在她的认知中,老师就该是严厉的,严师才是好师,这是多年来的一个金句,虽然它早已不再适用。我更想抱抱我的父亲。我的父亲,一直被原生家庭粗暴的对待。在极为艰难的环境中,他长大了,他并不知道一个善解人意的父亲是什么样子的。他极爱着我,却不懂得如何和我沟通。我的痛苦,又何尝不是他的痛苦?我想抱抱他,安慰自己,也安慰他。
而对我的女儿、我的学生,我不愿他们再有类似的经历。我一直下意识的为他们营造着自由言说的、安全的氛围,这份收获也许就是这两个场景带给我的营养。
张老师说:“回首的意义,在于审视过去,与过去拥抱与和解,建设现在的自由与从容。”我想要去一一回首我的童年、我的教育史、我成长历程的重要事件。我想,在这份回望中,我能从美好中汲取到力量,能与不快达成和解,能看到自己来自于哪里,看到自己现在是谁。
3.想写就写
回看不仅是回忆,还需要审视。而张老师说:“写作,将帮我们获得审视的能力。”而如何写作?我一直思不得解。在学习第三天,张老师问:写出自己依赖的文字的秘密是什么?我只能想到:“想写而已“”,于是提笔写到黑板上。
很多时候,我就是因为有想写的冲动,于是提笔记录,毫无章法。写自己的快乐、伤悲,写课堂的精彩和遗憾,写女儿的语录和成长故事……可是更多的时候,只是想想而已,那些记忆的碎片因为太多的原因没有转化成文字留存下来,随着时间消散。
所以当张老师点评:“想写是儿童的天性。可是对于我们,就不能只是想写而已,而是需要刻意训练。”我提笔刷刷的记录着他的话,为自己以前的、将来的懒惰找到了完美的回绝理由。我不能停留在孩童的阶段,我需要长大。如何长大?我想,要从“想写而已”走向“想写就写”。
张老师并没有给我施加魔法,但他确实给了我一些书写的勇气。比如他说:“写比写什么更重要”,又如“”去写,不断去写,不在意别人评价地写”,再如“从写作的自由到自觉”。于是,回来以后,手像是不受控制一般,只是想写写写。虽然仍然毫无章法,不敢称其为“写作”只敢称这些文字为“书写”,我却乐在其中。我感受到,现在的写比之以往随心所欲的写,多了一份思考。我会在书写中问自己,看外界,虽然思考还很浅,但我的精神世界再次活跃起来,我的生命能量在慢慢的流动起来。
我想,刻意训练下的书写是我的成长之路,是我的出口。在书写中,去问教育,问人生,把自己看得更透彻,把未来写得更明晰。
张文质老师说:“一个人越长越难看,往往是因为精神的萎缩”。那么我想,如果一个人的精神世界越来越丰富美好,她就一定会越长越美。我想在生命的回看中,在想写就写中,寻找到那个生机勃勃的精神世界,我想长得更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