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截约摸半公尺高的贴了层仿山石片的围墙,上头是顶端有往里弯的尖角的铁围栏。西晒的太阳从马路对过的树梢上斜斜地射过来,照在脏兮兮的黑色铁条上。倏忽间那一根根竖着的铁条的一侧好像都镶嵌上了一段细细长长的未经打磨却也光灿灿的橘黄色金箔,高光处粗粝的颗粒随着视线的移动不时地闪烁着。而四围则一时蒙上了层暗色,成了昏暗乏味的布景。一条条细长的华丽的金色光斑齐齐地排列着,朝着前头围墙的转角处延展过去,一条接一条地渐渐缩短、虚化,远处慢慢腾起了一团氤氲。
你张着双手,像举着一根走钢丝用的平衡杆一样伸得直直的,且上下左右好一通乱晃,一边嘴巴里爸爸爸地大声叫喊着,以一个超乎寻常的摆幅度东摇西晃地从前面的车站急奔过来,一声欢叫撞进我的怀里。吸一口气,吐一个字,忙不迭地说个不停:外公的新房子已经装修好了。还不错。我抱紧你,直起身来,等了一会儿,转身三个人一起回家。后来听说那次外公笑问你什么时候也搬到一个大一点的房子去住,你答道:房子小离妈妈更近。
抬起手移过去,悬停在键盘上面。轻轻地敲了一下回车键。
恍惚又记起一阵急促的一吸一顿的声音。那是你第一回懵懵懂懂地去幼儿园的小小班呆了一天后回到家如梦方醒——那根本不是一个你曾经向往的好玩去处——并万分委屈地一顿痛哭后依然难以平复下来的低声抽泣:再也不去幼儿园了。然而,第二天你还是被连哄带骗——外加一点点威吓利诱——地领进了幼儿园。听闻你在那里先经过了一番情真意切的厉声哭闹,未果。随即,退而求其次,一本正经地向园方提出了要求像你外公一样地即刻办理提前退休——是的,从幼儿园退休。只可恨那园长林老师听后淡淡一笑,也不置可否——或许她也实在寻不到哪怕一行可以遵行的相关条例规定——只是让管门卫的那位老不退休的爷爷用他那辆小三轮车拉着你离了幼儿园,在附近来回地转悠着。这一转悠——伴着不屈不挠的哭诉——竟转了不止一个礼拜。后来也不知是那位老爷爷用他那带着浓郁的鹅鹅鹅口音的灵桥牌普通话循循然诱你明白了必须呆在幼儿园的道理,还是你觉得每日到幼儿园能有个专车坐坐,四处看看风景倒也不坏,因此先暂缓退休诉求也未尝不可。反正,后来你没再继续伸张你的退休权利。不过,小三轮车有限的巡航距离很快也使你厌倦了。随后,你倒是很快地喜欢上了这个幼儿园,一口气呆了四年。
闷着头苦苦忖了好几日也没能凑成一句稍微像样的祝贺生日的好句子来。无奈,只得撇着嘴老老实实地敲上一句大俗话:儿子,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