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柯小艾走出餐厅,没有着急回家,而是沿着一条杨柳轻拂的林荫路慢慢地走着。她想好好放松一下自己的心情。已经进入晚春时节,春风入骨酥软绵润,将丝巾和衣衫荡漾开来,搔刮在皮肤上,痒痒的,酥酥的。她昂起头,微眯着眼睛,享受着春风给予她的快感。
突然,她觉得过往的某辆车里,或是什么地方,出现一个身影,恍惚中,竟与谢正言有万分相像。仿佛在梦里突然惊醒,她一下子站住,浑身打了一个冷颤,从刚才那种惬意陶醉的情绪中一下子回来,怔怔地四下里望着,搜寻着。身边人来人往,车行道上,各色各样的车子来来去去,可是,哪里也没有她所熟悉的那个身影。她暗自苦笑了,这个时候,还会出现这样的幻觉吗?
半夜里,电话突然在床头柜上震起来,把睡得迷迷糊糊的柯小艾惊醒。看窗外一片漆黑,该是后半夜了吧?是谁来电话?抓起来时,已经停止。看号码,是一个陌生的号。也许谁打错了吧?柯小艾扔下电话,回身躺下。过了一会儿,电话又响了起来。再看,还是刚才那个号。她接听起来,对方却不说话。
“喂,你好,我姓柯,是不是打错了?”柯小艾说。
对方还是不说话,柯小艾气愤,扔了电话,想想,又抓起来干脆关了机。
第二天早上,送走了谢雨宁,还没来得及吃早饭,电话又响了。柯小艾抓起手机一看,居然还是半夜的那个号码。她有些愤怒了,按下按听键,大声说:“喂,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总打电话给我?”
对方终于开口说话,“小艾,你还好吗?”
只这几个字,柯小艾便恍如五雷轰顶,僵在了那里。太熟悉了,这个声音太熟悉了,就算再隔几世轮回,她也辩得出这个声音来。浑身剧烈颤抖着,热泪纵流着,她终于开口说道,“是……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是我,我回来了。”那个声音也一样充满激动,“能出来见我吗?现在?”
“你在哪里?”
“还是那间酒吧,还是那张桌子,记得吗?”
“你等着,我马上就到。”柯小艾仿佛被注射了强心剂,全身一下子充满力量,飞也似地穿好衣服,戴上帽子奔下楼去。都来不及去车库取自己的车,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酒吧。她的脸通红,她的心狂跳,死而复生的惊喜已经快将她震晕。但她知道,她不能晕,她必须保持清醒,她一定要亲眼见到那个改变她一生的人。那个酒吧,就是造成她坎坷一生的罪魁祸首,是后来一切的一切的发源地。她要奔赴那里,去见那个一去无踪、死而复生的人。她要知道,这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故事。
踉跄着,柯小艾跑进酒吧,不管迎面过来招呼她的侍者,径自朝她记忆中的那张桌子奔去。她相信,他一定还会选择坐在那里。果然,远远地,她看到了那个人,那个只在魂牵梦绕之时才可以见到的人——谢正言。他端正地坐在那里,一身白色西装,仍然那么俊美,仍然那么严肃,他的眼神游离,飘在窗外,若有所思。他的样子跟四年前初次见他时一模一样,岁月不曾在他身上留下任何印迹,只是神态之间似乎多了那么一点点成熟,深了那么一点点忧郁。
回头之间,谢正言也发现了柯小艾,脸上顿时出现了激动的神色,一下子站起来,跨到过道上,半张开双臂,似有迎接和拥抱之意。柯小艾奔到他面前站住,眼里早已经盈满热泪。浑身战栗着,她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恍如在梦中的人。是的,他是谢正言,绝无半点虚假。可是他不是死了吗?四年了,沓无音讯,他去哪里了?他都做了什么?如今他回来,又是为了什么?她迷茫地看着他,任热泪纵情地流淌。对他,她还有没有爱?是否会就此生恨?本已平静的生活因为他的到来又将掀起什么样的波澜?她对一切都不确定,在她亲眼见到了这个早已经埋进心底留在梦中的男人之后,已经彻底沦陷,不再清醒。
谢正言同样热泪盈眶,看着眼前的女人,他知道是他害了她,要了她的身体,给了她承诺,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四年之后,他已经不敢确定,这个女人对他会是什么态度。但见她站在自己面前,一声不响,浑身颤抖,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下扑簌簌地往下掉,心里早已经疼得发紧,一把将她搂进怀里,紧紧地拥在自己的胸前。
“对不起,小艾,实在对不起,”他抚着她的头痛苦地说,“可是,如果有办法,我一定要让你见到我这颗想你的心。这四年,我时时刻刻都在想着你,都在惦念你,都在盼着回到你身边。你能相信吗?不知道这四年你是怎么过的?想起我和你之间发生的事,我就心如油煎,恨不得将自己杀死。如果我能预知未来,无论如何不能给你那样的希望,无论如何不该招惹你,那样,你就可以继续过你从前的日子,幸福地过你本来拥有的日子,可是……我作下了孽,向最爱的女人作下了深深的孽,我还能不能有机会偿还?你还能不能给我机会让我偿还?”
柯小艾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伏在谢正言的胸前放声痛哭。谢正言也不再说话刺激她,只是紧紧地抱着她,用脸颊轻抚着她。许久,柯小艾才停止了哭声,慢慢啜泣着,推开了谢正言,坐到座位上。侍者也才知趣地送上了咖啡。刚才,一对男女抱头痛哭的情景,谁又敢来随便打扰呢?
柯小艾用纸巾轻轻擦着脸,小声啜泣着,还是说不出话来。谢正言已经恢复平静,坐在对面凝神看着她,目光中充满愧疚和爱怜。
“昨天我就回来了,但是没敢冒然打扰你,我不知道你的现实情况,这么久了,你有否成家,过着什么样的日子,我都不确切。所以我就在酒店安定下来,雇人打听了你和我妹妹的情况。到了晚上,我才得知了你的全部情况,这四年里所发生的一切。你和一个叫冯一南的结了婚,生下一个孩子。然后你调离医院到卫校当了病理科老师,去年离婚之后,一直单身。上个月在脑外科做了手术,刚刚康复出院,对吗?”
柯小艾抬头看了看谢正言,眼睛里又涌出一汪泪水,还是没有说话。想起昨天自己在大街上恍然见到的身影,莫非真的是他吗?
谢正言继续说,“昨天晚上,我一直犹豫,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和你联系。可是,我抑制不住想要早点见到你,早点听见你声音的冲动。我一直存了你原来的电话号码,就试着拨了一下,竟然是拨通了。我紧张得一下子挂掉了。我怕,真的很怕,我怕你恨我。想了半天,我又想,也许这个号码的主人已经不是你了呢?于是,我又拨,我想,如果不是你,我也就心安了,明天再说;如果是你,我就可以提早听到你的声音了。结果,真的是你,我听到了你的声音,还是那么动听。你知道我有多激动吗?我根本说不出话来,我也不知道我该说什么,听到你那几个字,我就已经傻了。后来,你挂了机,又关了机。断了我的念想。我就一直躺在酒店的床上,回味着你的声音,又哭又笑的。我决定不再打扰你,就让你睡个好觉,等今天白天,再约你出来,好好谈一谈。”
谢正言说得动情,泪水盈盈,柯小艾听得心酸,泪水又如断线珠子般地滚落。谢正言看着她,心疼地一笑,“我不能再说话了,我说得越多,你哭得越厉害。这样好了,我等着,等你哭完,由你来说,好吗?想问什么都成,我都如实回答,好吗?”
柯小艾捧住脸,抽泣着,用纸巾把眼睛蒙住。半晌,终于止住泪水,才哽咽着说出第一句话。
“你妹妹知道你回来了吗?”
谢正言摇摇头,“不知道,包括我家里人,都不知道。我回来以后第一时间就赶到了你这里,我最想知道的就是你的情况。不过,昨晚我也一同知道了我妹妹的情况,她跟你父亲很恩爱,生了一个女儿,很幸福。”
柯小艾点点头,“是的,她很幸福。”
谢正言看了看她,愧疚地低下头。妹妹很幸福,可是眼前的女人不幸福。
“你回来……有什么打算?”
“还没有什么打算,我想的就是先知道你的情况,再做定夺。”谢正言说着,有些诧异地望着柯小艾,“小艾,你为什么不问过去的四年我去哪了?为什么无影无踪?为什么要辜负你?”
柯小艾摇头,眼里又有盈盈的泪水闪烁,“现在我没有能力再承受那些东西了,我怕我会垮掉,等我的心理准备做好了,再听你说吧。既然你回来了,那就比什么都好,雨宁终于又有父亲了。”
谢正言惊讶万分,“雨宁?你怎么知道他?”
柯小艾苦笑,“自从传出你的死讯,我小姨……就是你妹妹就把他带到这里来念书了。并且,他一直生活在我身边,差不多三年来,一直是我在照顾他。现在,他已经长成一米八十多大个子的小伙子了,就要中考了。”
谢正言怔怔地望着她,嘴唇颤动,泪水盈眶,“对不起,小艾,我欠你的实在是太多了。”
柯小艾没有答言,低下头,搅动着早已经凉了的咖啡,半晌,才开口说,“一会儿,我带你去见你妹妹吧,她一定会高兴得痛哭失声的。失而复得的哥哥,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欣喜的呢?”
“可是,我想多跟你呆一会儿,我想了解你,我想知道你这四年中的详细情况,我想知道你的心里所想,我想知道你对我的态度。”谢正言抓住她的手,恳求说。
柯小艾摇摇头,“我说了,太意外了,我没有心理准备接受你的过去,也没有心力阐述我自己,以后慢慢再说吧。我先带你去见你妹妹和外甥女,晚上,放学后,再来见你的儿子。既然你又回来了,我希望你能担负起该担负的责任,不要再神出鬼没的,让大家担心惦念。更主要的,你得让你的儿子得到父亲的关爱,这很重要。”
谢正言望着柯小艾,她变了,四年的磨砺,她变成熟了,她已经不再是那个为爱疯狂的小女孩。再次相逢,两个人之间可否再续前情?
二
柯小艾整理了一下妆容,让一张粉脸看起来不那么泪痕斑斑,站起身来,向谢正言说,“走吧,小姨现在应该在家里。”
谢正言乖乖地站起身来,跟了她出来。他知道,自己这一去四年,一定给这些亲人带来了太多的伤痛,有些东西也许再也无法弥补。而自己,再也不能用从前那样傲然的态度、嚣张的气势去面对他们。那份亏欠早已经让他甘心低头。
坐在出租车上,柯小艾先给沈钊伟打了电话,告诉他今天家里有重要的事情,暂不联系,沈钊伟很理解地同意,并嘱咐她好好照顾自己。又给谢正媛打了电话,让她转告柯明中,不要离开家,她会带一个重要的人过去拜访。谢正言坐在她旁边,看着她严肃的神情,心里感慨成千。真想拥她入怀,倾诉这四年来的深切思念,再次体验曾经在一起时的如火如荼的疯狂爱恋。可是,他无法确定眼前这个女子的心理状态,他不敢冒然行事,他不知道她冷冷的表面之下暗藏着的是爱还是恨。
柯小艾打完电话,便一声不响地坐着。此时她的心头仍然是纷乱如麻,她不想听谢正言给她的解释,四年,四年太久了,她没办法马上消化。她需要慢慢去适应,适应他回来的日子,她需要慢慢地去接受他对她的亏欠。眼下,她只知道,既然回来了,就该光明正大地出现众人面前,给大家一个交待,让谢雨宁重拾天伦之爱,体验父子亲情。如果因为他的出现,能让谢雨宁从那份畸恋中摆脱出来,也不能不说是一件幸事。
在柯明中家门口下了车,柯小艾带着谢正言大步走进大门。谢正媛听见门声响,连忙拉了柯小乐的手出来迎接,抬头之间,看到跟在柯小艾身后的那个人,一下子惊呆了,她张大嘴巴,扔开女儿,两只手张着,半晌,发出一声惊叫,竟然瘫坐在地上。
柯明中听见叫声,连忙跑出来,和也跑过来扶妹妹的谢正言一下子相对,四目相望,谢正言满含愧疚和尴尬,而柯明中也几乎惊呆了。毕竟久经风霜,柯明中并未失态,而是先拉起坐在地上大哭的谢正媛,半搀半抱地拖进屋,把她放在沙发上。
几个人也先后落了坐,保姆上了茶,柯明中使了眼色,她便连忙抱了柯小乐到楼上去了。谢正媛伏在柯明中的怀里放声大哭,断断续续地骂着,“你这个害人精,你去哪里了?你怎么才回来呀?”
谢正言一声不响,硬硬地坐在那里低着头。柯明中早已经知道眼前这个大舅哥与自己女儿的关系,又惊又恼,又气又恨,也说不出话来。见自己媳妇哭得那么伤心,甚是心疼,只好轻轻抚慰着,说些宽心的话。无奈之间,柯小艾只好倒了一杯茶,放在谢正言面前,示意他喝茶。谢正言感激地向她笑了笑,再看自己的妹妹,哭得泪人一般,那是骨肉亲情的惦念和发泄,他又如何不心疼。
柯小艾看了看大家,知道彼此之间的关系很尴尬,只好先开口说,“小姨,不管怎么说,人是活着的,也回到了大家的身边,该是高兴的事。我知道你也是惊喜交加才会这样的,就别哭了。想想小宁又有了爸爸,家里老人又见到儿子,不是该高兴的吗?再说,你要是再哭下去,我爸会心疼的,结婚这么久,谁敢惹你这么伤心过呢?”
谢正媛听了,从柯明中的怀里坐起来,向谢正言喊道,“你为什么这么久才回来?你知道你把家里人都害成什么样子了?爸大病在床,小宁没了爹娘,被我带到这里来上学。还有,……”她看了看柯小艾,气得一跺脚,“你把人家害成什么样子你知道吗?”
谢正言低了头,脸上很难看,但是他知道,他不能辩解,都是他的错,说什么能有用呢?
柯明中叹了口气,他预感到这个莫名奇妙神出鬼没的大舅哥回来,一定又会挑起什么轩然大波来,这个家将再次失去平静,而自己的女儿,又该如何去面对他?她能不能吃一堑长一智,懂得远离这个‘恶魔’?不是她,自己的女儿该是幸福地与邹宁生活在一起,又怎么会经历如此坎坷的感情路?
“正言,这四年来,你去哪里了?为什么一点音讯也没有?为什么又突然出现在小艾的面前?”柯明中开口问。
谢正言抬头看了看这位年长的妹夫,深深地叹了口气,难言之隐如何开口?而不说又怎么能让这些人释怀?
“我……一言难尽,”谢正言艰难地说,“我……真的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我……”
柯小艾叹了口气,阻断了他的话,“别说了,你一定是有苦衷的,暂且这样理解吧,以后大家都平静的时候,你想好了再说吧。”然后她转向谢正媛,“小姨,别哭了,你该高兴才对。人回来了,比什么都强,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再提起来能有什么意义呢?好好整理一下,别吓到孩子,让小乐下来,给舅舅看看吧。以后,她有舅舅了。”
谢正媛点点头,站起身来,去卫生间洗脸。柯小艾上楼,把柯小乐抱下来,带到谢正言面前,“你看,你的外甥女都长这么大了。”
柯小乐聪明伶俐,张开小嘴就叫舅舅。谢正言热泪盈眶,抱起小女孩轻轻地亲吻,“真漂亮,和你姐姐长得一模一样。”
谢正媛从卫生间出来,看到这一幕,泪水又忍不住渗出来,向柯小艾说,“小艾,是不是打电话叫王姨把雨辰抱过来,该让他看看小雨辰才对。”
柯小艾听了自己儿子的名字,再看谢正言抱着柯小乐的样子,也忍不住眼眶红了,低声说,“晚上一起过去看吧,还有雨宁呢,他不该好好看看雨宁吗?”
谢正媛一拉柯小艾的袖子,拉到旁边小声说,“他一看到雨辰,就该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你觉得他能控制得住吗?雨宁毕竟朦朦胧胧,似懂非懂,让他当面见了,是不是不好?”
柯小艾想起谢雨宁,也觉得谢正媛说得是道理,就点头同意。时至中午,柯明中虽然不悦,但看在谢正媛的面子上,也不能怠慢了这位突然出现的大舅哥,便打了电话,叫门外的餐厅送过来一桌上好的宴席来招待客人。大伙都恢复了正常的情绪,气氛也不再那么尴尬。只是大家都刻意回避了某些话题,把注意力都放在柯小乐身上。小孩子见有了客人,便发起人来疯儿,又是唱又是跳,倒增添了几分愉悦。
不等酒席送过来,柯明中派出的司机已经将王姨和柯雨辰带了回来。柯雨辰叫着妈妈小跑着扑进柯小艾的怀里。坐在沙发上抱着柯小乐的谢正言抬头看时,便一下子惊住,呆坐在那里,脸上顿时发白。他看到柯小艾怀里的美若仙童的小男孩子和柯小乐一样大小,一张脸却和自己的儿子谢雨宁小时候分毫不差,或者说跟他自己的曾经分毫不差。天啊,这是怎么一回事?
柯小艾把孩子放在地上,回头来看谢正言。谢正媛则领了柯雨辰来到哥哥的面前,又怨又恨地说,“你看看吧,这就是小艾的孩子,他叫柯雨辰。”
再笨还能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吗?再有承载力的胸怀又如何能担负这样的罪责?谢正言盯着眼前的孩子,浑身战栗着,双手掩面,无声地痛哭起来。柯雨辰好奇地看着眼前的叔叔,又回头看了看大家,不知道怎么回事,竟咯咯地笑了起来。柯小艾连忙把他拉过来,抱在怀里,看着谢正言痛苦的样子,心里一样万分的不好受。于她来讲,这一切已经都是过去,伤疤早已经抚平,她已经能够坦然面对;可是于谢正言来讲,一切都是那么意外和突然,他怎么会想到自己还留下一个孩子呢?有了这个孩子,柯小艾所经历的一切就不言自明了,那种深深的罪孽感让他实难面对。
柯明中和谢正媛夫妇也都红了眼眶,在这种时候,责难和怨恨还有什么用呢?柯小艾在儿子耳边耳语了几句,然后柯雨辰便笑嘻嘻地走了过去,轻轻碰了碰谢正言的手说,“舅舅,你别哭了。”
谢正言浑身一颤,张开两只手,看着眼前可爱的男孩子,一把把他搂进怀里,痛苦地抽泣着,抚摸着他的小脑瓜。柯雨辰并未挣扎,也没哭没叫,而乖乖地伏在他的肩膀上玩弄他的衣领。众人看了都心碎不已,到底是父子天性,骨血连心,这孩子一点没有排斥眼前的‘陌生人’。
谢正媛过去,把哥哥和侄子一起搂进怀里,含泪笑着说,“好了,好了,都知道了就好。以后日子长着呢,快别哭了,洗把脸,饭该到了。”
她把孩子抱下来,交给柯小艾,然后领了哥哥去卫生间洗脸。柯明中阴郁地看了看柯小艾,柯小艾回避了父亲的目光,低头抚着儿子的头,一声不响。
饭菜送了过来,海海漫漫摆了一大桌子,大伙围坐在桌前吃饭。柯雨辰和柯小乐对这个新来的‘舅舅’万分新奇,一边坐一个,不停地问这问那,都要舅舅给夹菜吃,不理自己的妈妈。谢正言乐此不疲地侍候着这一对儿小仙人儿,一会儿给这个夹菜,一会儿给那个舀汤,又忙不迭地回答两个小家伙千奇百怪的问题。柯明中没办法高兴起来,坐在一旁闷闷地吃菜。谢正媛则不停地抹眼泪,一会儿笑一会哭。看着一个大的领着两个小的的快乐,自己竟忘了吃菜。
柯小艾尽量保持着冷静的情绪,也不知夹了什么菜放在嘴里如同嚼蜡般地咀嚼着,真真的不知其味。她还不知道自己将会怎么处理和谢正言的关系,但见柯雨辰跟谢正言的与天俱来的亲热劲儿,心里也是惆怅万千。谢正言可否会为这份父子亲情不顾一切?而自己又该如何选择?还有一发重型炮弹将会在自己身边炸响,那就是谢雨宁。知道父亲归来,再若知道父亲跟自己的关系,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想了一想,她不觉浑身发冷,虽然屋内温度很高,却觉得浑身的汗毛已经一根根地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