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我个人来说,已经不再对当下的中国学术界抱有太大的期望了。诚然学术界中有个别的研究者有较为宽广以及长远的视野,但是绝大多数的学术研究者都没有较深刻与广阔的学术视野。他们要么只耕耘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要么做一些带有教条主义式的文本解读工作,要么就是用自己庸俗的思想去解读较为深刻的思想,还自认为自己是找到了某种通向真理的便捷道路。我甚至听过有些人认为海德格尔在《哲学论稿》中的思想“不外乎就是经验主义的翻版”这样的论断。这种把哲学思想简化的理解首先就是站在自以为是的论断角度去思考的,他们认为这些内容无外乎自己当下所理解的那样。但实际上,他们完全没有足够的天分以及足够的深度去完成这种简化。
我对于哲学的解读当然也带有某种简化的性质。但是但凡你听过我的课程或者是我的论述,就会发现我的简化与这样庸俗的简化是具有天壤之别。可以说,我对于思想的论述,始终是与我个人的思想进程以及教化哲学所要遵循的让学生获得改变生活态度的教学“规律”相符合的,跳出了教条以及庸俗。长期以来我都在思考如何让学术界能够理解我想要表达的内容,因此我往往在我有某个想法的时候,将大部分精力都花费在了如何表达以好让庸人们理解这个问题上。在此,我真为过去我在此事上浪费的时间感到可惜。在不断修改自己表达的过程中我也慢慢意识到了中国学术界的弊端。
早年间我以为是我自己还未把思想之间的关系整理清楚才导致的让他人误解的问题,并认为这是我自己的问题。但后来在我逐渐的反思当中,慢慢发现我的这种被误解,恰恰是因为我的想法的超前,以及与此对比的中国学术界思维的落后所导致的。我将在后面的论述中反复的证明这一点。所以目前来说,我不愿意去整理自己的表达以好让庸人得以理解。因为这将耗费我大量的时间。
但在此希望读者不要误解的以为我是一个完全摒弃在表达方式上思考的人。思想的表达方式对于思想的深度是有极其深刻的影响的。我不止一次的说过,某些思想家的思想起初听起来是十分浅显的,但实际上是有极其深刻的内涵。是需要不断挖掘的。虽然通过修改自己的表达让读者做到一下就能完全理解自己的思想是不可能的。但至少哲学家的表达很大程度上能够减轻读者在“境界”理解上的误解,使读者更加接近于哲学家所达到的“境界”。然而,这个问题对于我与中国学术圈来说是不成立的。因为他们本身就是以一种高姿态来审视我的表达,这也就导致了无论我如何深刻、精妙的论述我的思想,他们都会将其庸俗化的必然结果。再者中国学术界长期以来不思进取、被强调科学与实证的思潮所统治的现实原因。这种原因导致了严重的在学术创新上的问题,特别是在人文学科当中,影响是十分巨大的。这影响就必然导致在这个学术圈范围内不会产生人文学科的大家。甚至对于科学本身来说,科学确定性的追求以及实证的思潮都将抹杀科学家的出现。因为我们即便是在科学领域,也获得不了什么真正的确定性,这是人类目前无论在何种领域所要面对的问题。而中国学术界却还停留在19世纪去为科学找“地基”(ground)的阶段。因此我不得不说,我的表达是必然会被中国学术界所误解的。
正是意识到了这点,我选择不去思考我的表达,完全的释放自己内心的想法。把更多思考自己表达的精力放在真正的研究之上。至于一些能人志士要如何理解我的思想,那就交给各位读者自己慢慢去解读了。毕竟,任何的交流本身都是一场误解。或许在误解中,我们能迸发出新的火花。
也由此,我的表达或多或少会让人感到不满。因为缺乏了为他人考虑的前提,就必然表现出一些自大狂妄或者说高高在上的态度的流露。但实际上我目前作为一个在哲学领域都还没有任何被认可成就的人,在身份地位上是无法高高在上的,也没有高傲的资本。因此我只剩下了来自自我认识的狂妄,换句话说,这种自大是来自于”我自己认为我自己厉害”这样似乎有点卑微的自我认识当中。我常常说自己“累累若丧家之犬”,这句话很好的表明了我的这种狂妄与卑微的结合。当我说这话的时候,我就把我自身想要实现的内圣外王的目标给设定出来了,但这种设定中恰恰又蕴含了自我的卑微,预设了这种卑微是被这个目标本身,即孔子说出来的。准确地说,这就是天生的,蕴含在我自身中所必然表现出的高傲与卑微的张力。
实际上我们对于当代中国学术圈的要求有些过于高了。特别是在人文精神(我尽量避免使用精神科学这个词,因为“科学”在中文中的内涵不像在德语中暗含了“哲学”的本来意思一样。)方面学术圈还没有从教条式的文本解读中解放出来,就更谈不上对后现代的理解了。他们大多数还停留在“论文必须要符合作者原意”这样的传统文本解释学的观念下。所以我常常称他们为文本的实证主义。这种传统解读文本的观念的极端形式就是仿佛要作者去问他所研究的理论的作者在写作的时候是怎么想的一样。这种文本研究可以说是刻舟求剑式的,不但不能给我们的人文学科研究带来什么新的深刻内涵,反而会损害人文学科的发展。这种观念,反映出了学术界对于确定性的追求是如此极端。如果你们问他们什么才是文本的确定性,他们或许只能把最终的确定性归结到从土里挖出来的文本上,他们甚至可能还会要求在文物中发现最好是作者本人表达自己当时写作时候的想法,这样对于这些实证主义者才算“确定性”。从这种极端的思想来看人文学科的工作者实际上都成了考古学家。甚至我们还可以想象更为极端地情况,他们要求发明时光穿梭机,当面质问文本的作者在写名著的时候是如何想的。这也难怪这些实证主义者对于时间穿越是如此的感兴趣。曾经有期刊的主编点评我的关于狄尔泰精神科学的文章时就说道“这篇文章的最大的问题就在于太多自己想法,应该尊崇狄尔泰本人的想法进行考证,这是论文的基本。”——可见,这种文本解读的观念是如此之落后。这也让我深深地感受到诠释学对于中国学术界的重要作用。我希望当代的诠释学理论是一剂治疗中国学术圈的良药,能使得中国学术圈在科学与人文之间达到一种良好的平衡。
无论是在中国的学术圈还是国外的学术圈,或多或少都有对于人文精神的压制。科学精神自然还是当今社会的主流。任何事物都在追求确定性的根基。甚至大部分的哲学研究者也仍然持有这种妄想。但是在这之中,中国的学术圈比起国外来说似乎走得更加缓慢的一些。大部分甚至是停留在了西方的启蒙时代,以启蒙时代的精神来“统治”中国学术圈,从而摒弃了一些本该在当今受到重视的学术观点。要改变这种现状实际上要走得路很长,但是我不想做这个改变者,我只会自己走在前面,将改变学术圈的这个任务交给别人。因为我深刻的知道,我们有太多的东西需要研究、太多的价值需要重塑、太多看待世界的视角需要转换。我没有时间再去等学术圈意识到这些问题以后我再前行。那样仍然是一种故步自封的状态。
实际上学术圈作为社会中的“显”学,必然是会把一些不能摆上台面来教授的内容拒之门外。这种情况无论是在东方还是西方都存在。而这种“被拒的知识”也就是在这里我所要论述的“神秘学”的范畴。这也是我为什么在这里不得不对学术圈特别是中国学术圈做一番批判的原因。因为他们太过于高高在上,太过于自以为是地批判“被拒的知识”,独断地宣布他的死刑并站在高者的角度随意的对它们进行嘲笑。这种行为是让人感到幼稚与无知的。我常常会因为学术圈的这种高傲态度而感到恶心。
这种情况在国外虽然也能时常遇见,在不同的地区也有其不同的表现,但这种高傲的态度绝没有像中国这么严重。“神秘学”在英美与在欧洲大陆都或多或少的以不同的形式受到过人们或多或少的关注与重视。然而神秘学在中国,我们看不到任何这种对于这种现象的尊重(当然,在国内最顶尖的哲学教授那例外)。在学术界,这些研究早就被放在了鄙视链的最底端。即便是中国本土的带有隐秘性质的知识,都被当下的中国学术界所嗤之以鼻。但凡我们要在中国谈到八字、紫微斗数等等的神秘主义数术或者是道家炼丹、房中术以及佛教的冥想、坐禅等等,都被学术圈拒之门外,并且被冠以“不科学”的标签。这就更不用说西方神秘学在中国学术圈的地位了。诸如炼金术、灵知派(Gnostic)、占星术、卡巴拉主义等等的西方神秘学,更是完全的被中国所忽略。这仅仅是比较“传统”的神秘主义的研究方向,更不用说近年来在互联网时代开启后的神秘主义就更鲜有人重视过了。在网络上传播的新型的诸如末日预言、外星人传言、共济会、阴谋论以及他们各自相互混合的神秘主义言论几乎被看作为可笑的存在,就更不用说去研究他们了。学术圈强调严谨,而一旦他们面要面对我前面提及的诸如神秘主义在当下混合交融的理论形式的时候,他们就一反“常态”,不做任何深入的研究、甚至连最简单的了解都不做就大为讽刺与讥笑。这不得不显示出当下学术圈幼稚、无知与自大。正因为对于这些神秘主义的研究的匮乏以及区分不明,导致了当下国内极大的思想隐患。许多XIE教组织得以运用这些神秘学的知识重新编织自己的理论,从而祸害人民。
神秘学在西方启蒙时代是作为一种“被拒的知识”而隐藏起来成为秘传的。这点恰好从反面说明了当下中国学术圈的启蒙思潮。这种对于神秘学的抗拒越为强烈,越加自大、高傲地去评判文化当中的各种不能被科学化的现象就越能程正相关地说明学术圈受启蒙思想的影响程度。但这一点是急需要纠正的。人类早已经过了启蒙的年代,我们从一二次世界大战也能知道启蒙思想的绝对形式——完全理性成体系的理论建构会给人类带来多么沉重的后果。这一点在“裂隙学”(gapology;risslogie)中我们会看到更加详细的说明。因此我们早就应该从这种启蒙思想中逃离出来。然而光从启蒙思想走出还不是我们真正能够松一口气的时候,我们还需要面对的是后现代自我瓦解的危险。只有从这当中走出来,我们才能真正摆脱掉人类的“末日危机”。
事实上,神秘主义的言论往往与中国学术界的“他者”——那些冠以“民间”字眼的学术研究息息相关。“民哲”、“民科”等等带有“民间”前缀的学科词汇在中国总是被默认的带上了一种鄙夷的色彩。但恰恰是这些被鄙视的民间学科,反映出了当下最为深刻的文化特性。注意地是,我们在这里强调的不是“民科”中关于科学的论证是如何如何地符合科学规律这样的表达。我们永远是把其当作一种值得注意的文化现象来加以研究。把其当作一种特殊性的存在来去给予足够的重视。正是这些“民间”学科,在神秘主义的影响下,混合了当下时代最为隐秘、最为深邃的文化关系。
对于中国学术圈来说,要摆脱启蒙的思想还要在后现代中找到一个人类的抵抗自我瓦解的居有、持存状态。不得不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西方社会在近几年也慢慢开始重视“神秘学”的研究,我可以在这里不加任何解释的独断的给出一个大胆不负责任的结论——人类未来的命运就是解决一场自我瓦解的命运,而解决这种自我瓦解命运的钥匙就隐藏在那些一直以来被正统学术研究拒之门外的“神秘学”当中。
无论是中国学术界还是国外学术界,对于神秘学的忽略的后果都是严重的。既然全世界都忽略了神秘学,那我对中国学术界要重视神秘学的要求实在是有点过于苛刻了。但这是解决当下中国学术圈最根本问题的根源。忽略了身体、神秘与浪漫,就必然会陷入到理性的建构中去,同时也就必然庸俗的理解诸多思想家的思想。正如我前面作为例子的对于海德格尔《哲学论稿》的庸俗的解读,也必然是没有看到海德格尔神秘主义的传统(当然造成对海德格尔的这种看法的原因还不止如此。还有更为基础性的错误。),由此而来的是看不到西方文化中的人文精神。在中国,我深刻感受到大家对于任何带有西方神秘主义色彩的思想家的误解是极其巨大的。人们很难真正理解与接受诸如尼采、海德格尔、拉康、齐泽克、伽达默尔、雅斯贝斯、梅洛庞蒂、德里达、鲍德里亚、福柯、阿多诺、基佛、博伊斯等等各个领域的理论家艺术家的理论。这种原因当然的多方面的,但是在我看来总结起来就是对于人文精神的忽略。而人文精神是需要靠神秘主义这条隐线作为“他者”来支撑的。正是因为在中国对于西方这条隐线的极端忽略,才导致了大部分人始终无法真正的深入到西方文化当中去。这一点我们在中国哲学中也能得到相对的印证,如果一个中国哲学家不思考《易经》、道家诸理论的神秘主义色彩、我们很难说这个人是理解了中国文化的。因为我们无法理解作为当下显学的“他者”,我们永远无法深入到真正的显学当中,去找出他为何会以此情况发展的最为深邃的原因。我们也就无法接近于“道”(无论是海德格尔意义上的道,还是道家的道)。跟不用说找出当下解决人类“末日危机”的钥匙了。
我们最需要地是以一个全新的视角去看待整个西方文化,因此我将在这里从神秘主义的诸多角度出发,结合哲学、美学中“显”的部分,为整个西方文化进行一次全新视角的梳理。在神秘主义中,我们先要对神秘学进行一个简单的概述。其中包含着三个模型:(1)附魔的(enchanted)前启蒙的神秘学。(2)启蒙运动之后作为“隐秘”(occult)流传的神秘学——即被拒的知识。(3)宗教中的一种灵性态度以及其表现者,诸灵性导师。由着三个模型我们会考察以下各个领域的知识:魔法、占星术、炼金术、卡巴拉主义、灵知派(Gnostic诺斯蒂教)等等的神秘学领域。在此基础之上我们要回到古希腊哲学当中重新去思考古希腊的诸思想家的哲学与美学思想,这一部分是一个全新的哲学课程与美学课程,是在“神秘学”影响下的“显学”课程。在从灵知派与炼金术当中去寻找新的视角去研究希腊化、罗马时代以及中古(教父、经院哲学)等等的宗教哲学。在美学思想达到足够多的论述后,我们要开启的是伽达默尔的解释学以及诸多当代艺术的思考与讨论。最终我们要走向海德格尔的ereignis。之后便是在ereignis之上不断得以运用的当代精神分析以及诸多法国社会理论家的思考。
我可以很明确地表明我们的整个论述都有一个最为基础的立足点。我把其看作这个论述的定海神针,也是我所认为的未来哲学所应该有的最为牢固的基础——即海德格尔在《哲学论稿》中的论述。我可以很独断的声称,这本书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本论述关于“道”的书。也因此,作为讲述者,我最坚固的根基必然是这个“道”,而我所想要让读者所达到的,也必然是这个“道”。在完成这个路程的论述之后,我们才能真正去面对当代最为迫切的人类自我瓦解危机。从中找出一条解决问题的钥匙。这一点,我将会通过“裂隙学”将整个神秘主义重新组织,回归到我们应该有的一种持存状态。这状态也必然与神秘学或者说神秘主义是息息相关。这也是为什么我把神秘学作为我古希腊哲学、宗教哲学、美学、解释学、精神分析、以及教化哲学最重要一环的原因。这是一个足够庞大的价值重估、也是一个足够庞大的新的视角。另外,更为重要的是对于当代诠释学的理论,也是课程想要达到的一个次重点。正如开篇说的当代中国学术圈的诸问题,诠释学在我看来是解决这些问题的重要一环,我们介绍神秘主义、当代思想理论以及教化哲学,甚至包括本文,都离不开当代诠释学的思想,因此它是我们理解研究的保障。如果不从传统的文本解读观念中逃离出来,那么本文对于读者来说,也将是被批为“无稽之谈”或是被称为一篇“读后感”而非学术研究。但诠释学的研究绝非是件简单的事,因此我们要借助于美学这条线来达到对诠释学的理解。而美学之中又需要神秘主义的隐线来达到对于美学的理解。可以说,没有神秘主义的美学是浅薄与不完整的,没有美学思想的哲学史高傲自大的,没有美学思想的诠释学是游谈无根的。任何我所提到的学科,他们都是如此复杂的关联在一起,如若在平常,我是不会将诸学科分野。但是为了论述,我们又不得不将他们分为各种“学”(-logy),这实际上也是在表达的无奈。就更不用说在面对把诸学科之间关系理清楚这个任务时候的无奈了。
我也深刻的知道当下的我是完成不了这个目标的,但是我相信未来的我是能够将他们完成。但很有可能上述的诸方向,我会按照我的兴致以及自己的认识的进程来更新,正如我说的,我已经不考虑自己的表达是否让视域差距过大的人理解了。只能在小范围内照顾到视域较为接近的人的理解。
于沪上同济寓所
2019年3月4日星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