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人要实,作文要虚,这是一句老生常谈。怎么讲?很简单,没有谁真正喜欢虚头巴脑的人,人一虚,便靠不住,会误事。而作文恰恰相反,那是要讲技巧的。一五一十,老老实实地写作,没有悬念,没有故事情节,没有逼真的细节描写,不讲究谋篇布局,不考虑节奏,不展开想象的翅膀,白开水一碗端上来,您品,您细品!品个屁,直接就翻篇了。
有朋友问:难道散文也可以虚构?我回复:难道散文不可以虚构?朋友想了半天,道:我说嘛,那些作家的经历怎么那么精彩!又想了半天,又道:我说嘛,那些作家的记性咋就那么好!接着埋了头又想了好半天,抬头,狐疑地看着我,道:我一直以为你娃娃老实,哼!
害得我调整了语序跟他强调:作文要虚,做人要实!对朋友则应该肝胆相照,实了又实。
关于虚和实,著名散文家刘亮程不小心故意透露了一个机密,作家对经历过的往事需要再想象。他还说,《一个人的村庄》里的那个黄沙梁,是通过想象之后的另一个村庄,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黄沙梁。
我可以负责任地说,我个人写的往事,细节处便不完全属实,甚至有的细节只剩下当年的一点影子。当年那些事之所以感人或者笑人,是想象为之添了油,加了醋,说好听点,是通过了艺术加工。退一步说,就算完全真实地还原当年的场景,你用的也是“当下”的眼光远距离地看,别的不说,距离产生美,这可是毫无疑问的。一个富豪,回首当年穷得揭不开锅的样子,产生的不是饥饿感,而是满满的自豪。角度不一样,当下的身份不一样,“还原”出来的场景早已大相径庭。
我不喜欢掉书袋,也不喜欢讲理论,为了增强这篇文章的说服力,还是决定拿著名美学家孙绍振来说事。
孙先生既是作家,又是诗评家,更是文艺理论家,他的理论结合了自身的创作经验,是很有说服力的。孙先生认为:
大凡散文于写作之时,都是回忆或者预想,其间必有排除和优选,按文体准则,在想象中进行重组、添加,就是作家的情致,也要在散文感知结构中发生变异。
划重点:在想象中进行重组、添加,就是作家的情致,也要在散文感知结构中发生变异。
首先是想象。通过想象进行重组并添加——我前面说的添油加醋。作家的情致,也要在散文的感知结构中发生变异。这一点我深有体会,回忆儿时挨揍,挨饿,偷听敌台等往事,读者的反应是好玩,读得哈哈大笑,这就说明我把一种变异过的情致传达给了他们,原本沉重的话题显得轻松有趣。自我表扬地说法,一不留神,做到了举重若轻。如果你未经排除和优选,把儿时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出来,不重组,不添加,放心,准保没人看。
说到这儿你或许要问了,写作,不是要讲真情实感吗?
改天聊《真假》,我会给出一个答案。
2022年12月5日于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