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葬礼

      奶奶于2014年6月8日去世,享年80岁。

      5月底的端午节还曾回去看过奶奶,情况有些不好,奶奶身体不好,刚打过针,瘫痪在床,脾气古怪,只与她匆匆交流了几句,如今想来有些后悔。端午节回到学校后,爸爸来电说奶奶快不行了,让我快些赶回,当晚乘火车回去,第二天上午赶回老家,奶奶已于清晨去世,未能见最后一面,实在遗憾。

       奶奶的遗体被放置在冰棺内,用一块布遮着脸,去世当天回去未能看到脸部,三日后封棺下葬前见到了她最后一面,整张脸已经看不到眼球,嘴巴大张着,陌生人见了心生恐惧,不敢向前。去世的消息公布之后,在各地忙碌的亲属都纷纷赶回来,遗体放在家里的这几天,近亲都要在放置奶奶遗体的冰棺旁烧几次纸钱,说上几句一路走好、保佑家人平安之类的话,冰棺前的桌上,点着两盏白烛,一碗灯油也在默默烧着。

       葬礼紧锣密鼓地筹备着,奶奶去世的那天6月8日是星期日,6月9日下午进行入殿封殿仪式,“入殿”就是将遗体从家里转移到村里的祠堂,封殿大概指的是封棺吧,由于天气炎热,遗体在冰棺一直放着,封棺于是安排在安葬的那一天,家人商量着准备在6月11日将奶奶入土安葬。入殿封殿仪式由村里的“八仙”进行,所谓“八仙”是指在村里业余从事安葬工作的八个人,“八仙”的选拔没有固定的标准。遗体要在村里的祠堂放三天两夜,我和堂哥还有大伯负责守夜,就是在祠堂的一角铺上席子,守着奶奶睡觉,三个大男人守着棺材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何况还是自己家的亲人,最大的问题可能就是夜色中的村中祠堂时常有蚊子和飞虫出没。

       老人去世作为一件白喜事,酒席总是必不可少的,这也成为丧葬筹备工作中的重要一环。买菜,请厨师帮手、通知其他人等等,这也算是葬礼花费中的最主要的一笔。乡下农村有一种在老人去世时吃大块肉的风俗,一块肉被切成一两左右,用做红烧肉的做法烹饪,我虽然没有吃过,但闻着感觉还不错。酒席安排在9号、10号、11号三天,其中以11号的酒席最为丰盛。9号、10号的酒席主要是自己这一大家人吃,大概有5桌,菜品也不是十分丰富。到了11号这一天,远方的亲戚,村里的人就都过来了,大概有20多桌酒席,近20个菜,且大多为荤菜,吃完这顿,大家便都跟着送葬的队伍上山了,葬礼也于此结束了,因此这顿饭的意义非凡。

       11号是安葬的日子,大家都起得非常早,这一天也是村里当闹(意为赶集)的日子。吃完那顿丰盛的早餐,奶奶就要上山了。大几十个花圈立在祠堂里屋的两旁,中间都是人群,我大多都不认识。9点时刻,家人开始给奶奶行最后一次跪拜大礼,这种跪拜礼上午8点进行一次,傍晚6点也要进行一次,以从长到幼的顺序进行着,伴随着唢呐和哀乐声,这算是子孙后辈对死去的人的最后一次行孝吧。近亲亲属行完跪拜礼,旁系亲属也开始行礼,之后是村里的人,还有不少村里小学放学归来的小学生,每位行礼的人都可以得到一包喜糖。喜糖的数量由子女的数量决定,在祠堂行礼时一个儿子十粒,送葬的那天在山上行礼时一个女儿十粒,奶奶有3子3女,因此行一次礼可以得到30粒喜糖。

      行礼完毕,远亲近邻都已经赶到村里的祠堂,吃完丰盛的早餐后,奶奶就要上山入土为安了。此时村里的“八仙”将遗体由冰棺转移到棺材中,奶奶在死后三天的面目得以显现在众人面前。此时亦是感慨最多的时候,封上棺材之后,就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望着奶奶的遗容,自认为坚强的我,眼泪也止不住地流下来了。我上前去给躺在棺材中的奶奶整理整理寿衣,脑中满是我与奶奶的点滴记忆,奶奶去世快20天了,但我时常感觉奶奶就像没走一样,她的音容笑貌时常浮现在我的脑海中,我珍惜此刻的种种情感,我知道若干年后,这些情感和记忆必将随着岁月流逝而淡去。

      送葬的队伍浩浩荡荡,绵延数百米,堂兄作为长孙举着奶奶的遗相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之后是抬着花圈的人,花圈后面走着的是抬着奶奶棺材的“八仙”,子女扶着奶奶的棺木一同前进,人群就这样不紧不慢走着,慢慢到达了奶奶的墓地附近。棺材停放在墓地的旁边,花圈摆放在四周,棺材放好之后,要进行最后一次行礼,行礼的顺序规则与在祠堂中进行的一样,不同的是在这里不用上香。一通行礼之后,大部分人群都将散去,回到自己原来来的地方,剩下的事情就纯属施工的工作范围了。

       上午把棺材抬到山上后,人群就都回去了,剩下两个人在山里看着。葬礼到此已经算是基本结束,最后做的一件事就是如何把奶奶的棺材放到墓地中去。这个也是比较有讲究的,首先挖好一个大坑,奶奶的大坑位于爷爷墓地的旁边,大坑的长宽要与棺材相适应,同时要有一定深度。坑内的四周、底下都要平坦,坑挖好后,要燃烧一种植物对坑进行干燥处理,这项工作由儿子进行,可能也算是一种行孝的方式吧。坑底用雄黄洒下“发秀添丁”四个大字,中间是太极阴阳图案,四周放着四枚五角的硬币,这一切准备停当之后,就要把棺材放下去了,放棺材也是一个讲究技术性的工程。整个过程在下午进行,由于天气炎热,这项工作在下午三点开始,五点多结束,在进行前“八仙”还要饱吃一餐,之后工程就有序进行并结束。

       把棺木放到坟墓中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从山里回到祠堂也要算好时间。按照习俗,家属要在祠堂大门口迎接,行跪拜礼,之后便返回家中,一路上不允许回头,但我总想回头,去看看,去寻找,我知道,这一切都将不再回来。人死如灯灭,一切都不复存在。

        记于2014年6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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