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丽丽永远忘不了那个漆黑的夜里,被恐惧支配的夜晚。
午夜梦回,那张大手再次袭来,一次次地触碰丽丽,在每一个睡不着思绪有缺口的晚上,大汗淋漓地醒来。
又是一个心悸的晚上,丽丽再一次被噩梦惊醒。
看着身旁的子明,丽丽藏在心里的秘密又一次在蠢蠢欲动,这个秘密本该不是她这个受害人的错。
事情要追溯到12年前,丽丽的父母冷战准备离婚的时候。
在记忆中爸爸妈妈的关系就没有多好,一直处于不冷不热,每每看到爸爸妈妈吵架丽丽总是心惊胆战。
丽丽长大后才明白爸爸娶妈妈是不得已,是没追上心爱的人,只能接受家里的安排,和一个不相爱的女人过一生。
妈妈是个耿直的性子,面对爸爸的不冷不热,一遍遍地骂爸爸不死心,娶了她还想着别人。
丽丽的出生完全是因为奶奶,奶奶说了想早点抱孙子,爸爸听奶奶的话,这才有了丽丽,这也是丽丽长大后,爸爸妈妈早就离婚之后,妈妈一边哭一边对她说的。父母的关系冷僵造成了丽丽一生的阴影,而这阴影也带给了她一生的痛苦。
等丽丽长大后,妈妈发觉到丽丽和常人的不同时,才明白自己和丽丽的爸爸当年犯的错误是多么愚蠢。
丽丽从记事起爸爸妈妈就一直处于冷战之中,吵架是没有的,印象中爸爸妈妈吵架最凶的一次是在她13岁的时候。
六年级放学回家的时候,感觉家里的气氛不对,丽丽知道爸爸妈妈肯定吵架了,相比起冷战,丽丽更害怕这种家里鸡飞狗跳的样子。
爸爸在卧室里一句话不说,妈妈在客厅里气地摔东西,边摔边振振有词,“你这个老不死的,你们家里人都是骗子,知道你在外面有喜欢的人,还让我嫁给你,你们家人就是看中了我!看中了我看上了你!觉得我会逆来顺受!你们家都是骗子!”
看着家里的一片狼藉,丽丽瑟瑟发抖,从心底生出的一种恐惧开始吗,蔓延,蔓延至手掌,脚趾,浑身发冷,丽丽从不敢上前去劝。
更多时候,丽丽在这种时候会选择孤身一人去往奶奶家。在奶奶家,她什么也不用说,只当是串门来玩,奶奶会把攒了很久的零食全部拿出来,有的发了霉,有的饼干都潮湿了,奶奶的小院是丽丽孤寂时唯一的安慰。
丽丽离开家,爸爸妈妈从来不过问,十几岁的孩子,一个人在小镇上独自走来走去,两个家长从来不上心,他们只关注自己,只看得的到自己的爱恨情仇,只看得见自己在婚姻里的委屈,从来看不见最受伤的孩子。
02
丽丽在13岁的时候就去了寄宿学校,从此再也没见过爸爸妈妈吵架和冷战了,不是他们不吵了,是丽丽不再回家了,不再回那个满是硝烟味的家了。
爸爸妈妈只管打钱,缺生活费了,给钱,缺学费了,给钱,缺衣服了,给钱,丽丽从来不缺钱花,也从来不知道每次放假,爸爸妈妈来接是什么样的感觉。
寄宿学校一住就是六年,再次离开家的时候已经考上了大学,准备离开家,去遥远的大学读书。自小孤僻惯了,突然要离开家去更大的校园,丽丽既有终于要离开家离开地狱的感觉,又有着对未来生活的恐惧。
这个暑假,爸爸妈妈终于办理了离婚。
妈妈对着已经成年的丽丽,讲出了掏心窝的话,看着这个比同龄人成熟又孤傲的女儿,妈妈第一次觉得自己不该让女儿生在这样一个没有爱的家庭中。
爸爸年轻时喜欢一个姑娘,但是那姑娘抛弃了他,爸爸伤心欲绝,接受了家里的安排娶了妈妈,妈妈那时看过爸爸的相片,对爸爸一见钟情,没想到嫁给爸爸后却是这样一种境地。
互相折磨了半辈子的两个人,终于平心静气,面对面地把这半辈子的孽缘拿到桌子上面,把本早就该结束的婚姻,一刀两断。
对丽丽无比亏欠的妈妈,声泪俱下地控诉爸爸,又免不了对丽丽一阵愧疚。母女在这样的环境中彼此释怀,说是释怀,只是丽丽的妈妈单方面的认为丽丽的原谅。丽丽在心里,从来没有认可过这个妈妈,也从不想去原谅妈妈,只是有这个妈在,她还不至于举目无亲,对于爸爸,丽丽从来不觉得有爸爸。
暑假过后丽丽就离开了家。
03
自从离开家后,丽丽只有一年回家过年了,而那一年重返校园的晚上也是丽丽从不愿揭开的伤疤。
子明是后来在学校认识的,在学校组织的三句话情书大赛上。
丽丽本是个不善言谈的人,多年的孤僻和被同学排挤,让丽丽把心全扑在了文字上。学校的征文大赛她是榜首,书法大赛她是第一名,离开了那些嘲讽她的他的同学,丽丽在这个校园里,凭借自己的优势赢回了自己。
而子明是“三句话情书”的学长评委。
子明看到这个才气外露的女孩,心跟打鼓似的。
凭借学长的优势,子明拿到了丽丽的联系方式,和寝室楼号,展开了狂烈的追求。
被男生追的丽丽,却不免有些慌张,距离那件事发生的夜晚已经过去了一年,她冷静克制,终于熬过了那慌张恐惧的半年,终于走出了阴影,面对喜欢自己的子明,却心生退缩,她害怕,有一天子明会知道全部的事情,知道她的过去,她的家庭,她痛苦不堪的童年。
子明的追求并没有因为丽丽高冷的一次次的拒绝而终止。
子明正式走进丽丽的心,是因为丽丽生病。
室友们都陆陆续续起床上课去了,只有丽丽一个人还窝在床上,说着自己不舒服,室友们只好先去上课了,留下丽丽一个人在寝室休息。
发烧烧到快40度的丽丽混昏昏沉沉,浑身乏力的她连床都下不了了。室友们都去上课了,丽丽现在一个人根本没办法走到校医务室。
迷迷糊糊中,丽丽哭了。
从小时候到现在每一次生病,都是自己一个人扛过来的,爸爸妈妈几乎没管过她。不止一次地想,哪怕一次,爸爸妈妈能给她一丁点的关心,不再关注对方不再吵架,她也愿意和爸爸妈妈和解。
可是一次都没有过。感冒咳嗽,从来都是自己去医院,或者找奶奶求助。
蒙眬中,丽丽拨通了子明的电话。
正在体育课上的子明接到电话,飞奔到她寝室楼下,和楼管大妈一阵唇枪舌剑后,蹬蹬蹬蹬爬上楼,背上迷迷糊糊的丽丽就去了医务室。
昏睡中的丽丽只感觉自己在睡梦中被人扛在肩上,硌得她的肩膀疼得很。
烧退过后,丽丽终于答应和子明在一起了。
04
就这样,从大二一直到大学毕业,两人再没分开过。
对于子明,已经是胜似亲人一般的存在,可是丽丽还是把心里的秘密藏得很深,不让任何人知道,即使和子明一起住之后,频频的噩梦也没能让丽丽说出自己的心事。
丽丽有一种强大的不让自己倒下的力量。
又是一个心悸的晚上,丽丽再一次被噩梦惊醒。
看着身旁的子明,丽丽藏在心里的秘密又一次在蠢蠢欲动,这个秘密本该不是她这个受害人的错。
即使是同居,两人从来没发生过任何关系,这一点丽丽很感激子明。
可是越是这样,丽丽的内心就越惶惶不安。
子明一大早起床去上班了,留下丽丽一个人在拥挤狭小的房间里。
一大早接到妈妈的电话,妈妈很少给丽丽打电话,丽丽也从不把这个妈放在心上,电话里的妈妈开始了催婚大法,唐僧念经一样地一通说,讲完后电话就挂了,母女俩的关系奇妙得很,谁也没把谁真的放在心里,彼此间的联系仿佛只是做个表面样子,来证明母女关系。
一通电话让丽丽的内心烦躁不已,她早晚要嫁人,迟早有一天心里的秘密要告诉未来的另一半。
手机里发来的微信让丽丽更加烦躁不安,“我妈说想见见你,说可以的话希望见见你的父母。 子明。”
05
两方面的压力让丽丽喘不过气来,想想过去,想想未来,丽丽决定和子明坦白一切,即使自己可能会失去一切。可是这种午夜梦回,被噩梦惊醒的日子她再也不想过了,欺骗最爱的人,隐瞒了几年的真相,受过屈辱的她,熬过了自杀,熬过了精神恍惚,却熬不过未来将要面对的所有现实和这噩梦连连。
丽丽编辑了一条消息,很慎重很认真地确保自己的话很清楚明白地说明了大一那一年回家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很平静地叙述完一切,点击了发送。
丽丽从来没把这件事的发生归咎于父母的关系,父母关系的僵硬到离婚,从来不付出爱给丽丽,让丽丽从小就不相信亲情,独来独往一个人的生活,让她冷静又克制,发生了那样的事,她也曾想过自杀,也曾自杀未遂过,也曾堕落过,也曾见过心理医生,不愿意报警不愿意让人知道这件有损女孩子声誉的事,她就一个人扛过来了。
现在她把这件藏在心里多年的秘密告诉了子明,她只等子明一个回应。
电话打来,是子明的,那头的人一句话也没说,丽丽说,这是真的。那头的电话只传来嘟嘟声了。
丽丽知道子明想要抛弃她了。
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即便她是受害者。
不会再有亲人了,亲人的存在等同于没有,也不会有子明了,子明的电话已经说明了一切,也不会有未来了,这几年来,她虽说也曾努力地生活过,可这件事给她造成的阴影太大,夜夜不能安眠。
对于凶手本应该将他绳之以法,但是丽丽选择了沉默,选择了保护自己的名声,有赌气的成分,也有懦弱的成分,很复杂,丽丽怨父母,怨家人,他们没能好好照顾她,能给她应有的爱,也没能保证她的安全,她赌气;不敢报警,不敢声张,她懦弱。
06
好了现在一切都要结束了。
丽丽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以后将永远不被噩梦惊醒了,她要好好地睡一觉。
拿出安眠药的瓶子,那是她每次失眠都会拿出来的瓶子,一口气全吞下,好好地躺在床上,就这样一觉不醒,惩罚那些对她不管不顾的人,现在她真的要离所有人而去了。
子明是她在这世界的唯一一丝依恋,她也想最后见一次子明,可是没机会了吧,子明不会再见她了。
静静地躺着,准备离开这个冰冷的世界,耳边去传来子明的呼喊声,随他去吧,丽丽不想再去解释这么多的缘由了,已经说得清清楚楚了,现在只想安安静静地长眠。
睡吧,睡过去了就是另一个人生了。
父母的不恩爱对子女的影响将是一辈子的,希望每一对夫妇的结合都是因为爱情,也希望父母都能恩爱一辈子,给儿女做好表率,夫妻恩爱将是子女终身受用的一堂课,反之,将是子女一辈子逃不开的阴影,影响之深远我们无法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