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4点多,太阳依然毒辣得很,他一家还在收割水稻。他的父亲用脚踏着脱谷机费力的踩着,机器发出的轰鸣声更觉得燥热难耐。母亲捧上一把把稻子左旋右转往脱谷机里送,汗水顺着脸颊大颗大颗地滴落,也难掩心里头的欣喜。
“赖爱上大学了”。(儿子要上大学了)
“嘿呦,走出山堵咯”。(是的,走出山了)
路过的乡亲热情地道贺,他的母亲一脸的骄傲,父亲踩得更有劲。他和阿姐奋力地挥动手里的镰,希望尽快把稻收割完毕。只见镰刀过处,留下一茬茬整齐的秸秆。
“都停下来喝口水吧”,只见母亲提着水壶,把口杯都挂在壶嘴上,一边用草帽扇着。姐弟俩停下手中的活,直起身子,父亲依旧轰隆隆踩着他的脱谷机。母亲把口杯装满水递给父亲,接过口杯咕咚咕咚大口地喝着,父亲的心和母亲这杯水一样甜。他摘下草帽准备扇凉,只见一片小碎花映入眼帘。他急急把草帽重新戴上,把帽檐压得低低,不让风儿吹乱他的头发。她不是村里的姑娘,定是公社同志的女儿放假来公社,她长得可美?
“嘿学老麻”(是潮汕女孩子)
“呀涯姆使做田,也爱做比几好看”(要是我不用干农活,也会穿得比她好看)
他只听见姐姐和几个女人正在议论这个穿着碎花裙子,打着洋伞的姑娘,可他始终不敢抬头望一望,只是用眼角的余光扫一扫。“会害羞了,也想看妹子了,到城里,漂亮的妹子怕是看不过来。”同在地里干活的女人们对他起了哄,他脸红了,不吱声,弯下腰,继续奋力地挥舞着手中的镰子:明天,她还回来么?
第二天,他一家依然在地里收割,今天母亲带了几个红薯到地里窑红薯做点心。休息的时候吃着红薯,喝着擂茶,听见一阵喧闹声,抬头望去,原来有同志下乡询问大家的收成怎样,只见母亲拉着一位姑娘来到他面前:“来,掏掏里面还有没有红薯,给小姑娘一个”。
“这就可以吃吗。”
“把皮剥了就可以吃了。”
他突然变得急促不安,脸红到耳根子,连他姐姐和他说话都忘了接。可他平日里只把红薯外皮吹吹,直接吃下,此刻变得精致了些。阳光照耀下,小姑娘接过红薯的双手白得晃眼。天空湛蓝,万里无云,白云也许知道他们的时光特别短暂,所以不甘前来打扰。
“谢谢你,再见。”
“哦,哦”
他灿灿地答到,目送小姑娘随着她的父亲走远,直到看不见。
这个深秋的日子,他在城里,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空,思绪回到那一年的夏末。太阳真灿烂,风儿特别甜,还有那个穿碎花裙子的小姑娘……笑意浮现在他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