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感慨一下———
女儿总说,爸爸太大了。是啊,三岁的她即使壮实,她爸爸依然是大山一样的庞然大物。她在爸爸怀里显得那样幼小,又那样合适。女儿和爸爸之间身体上的亲昵,真的也就这么几年,每每见到女儿骑在她爸爸身上玩闹,就希望时间停在这一秒。作为母亲,我希望她得到亲密的父爱。当然,父亲性格与思想上的影响会持续她的一生,这点我丝毫不怀疑。
我默默看着他们俩,因为他俩身形长相和各种方面的相似而感叹,更因此而心生牵挂。孩子慢慢长大的过程也是我重新感受世界的过程。一只蚂蚁的奔跑的样子,一片云彩被风改变的形状,一滴雨水从窗边滑落的轨迹,远处树顶多了的一个鸟窝……孩子细腻的觉察着成人世界被忽略的各种细节,各种小美好,以及各种真切的存在。
忽然有种感慨,人啊,真的是贪婪,对于情感,我们要的很多,爱情,亲情,友情,哪个都不能被另外一个所取代。最好个个圆满,而往往都难以如愿。我们能珍惜的,唯有眼前。
第73届奥斯卡最佳动画短片Father and daugter讲述了一个女儿思念父亲的故事,“思念是最漫长的等待”。用纯画面表现的故事让人看到泪流满面,不禁想用文字呈现出来———
初冬,晴日,微风。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和身材高大的父亲,一人一辆自行车,并排骑在路上。冬天没有掉光叶子的树木在日光下投出好看的影子,他俩的剪影也沿着这片阳光一路铺开。
他们骑上了山坡,厚厚的大衣让父亲的骑行有些费力,小女孩慢慢骑到了父亲前方。这不是一次普通的游玩,而是父亲的一次出行。父亲停下了车子,小女孩也绕到父亲身边。父亲低下头捧起女儿的小脸,然后转身下了山坡另一端。
看到船已靠岸,他又不舍地回到女儿身边,一把抱起小女孩,亲了又亲。然后径自离去。父亲的自行车就停在一棵大树漂亮的荫庇里。小女孩回家了,她守着父亲的约定,等着他从远方归来。
小女孩每天都会骑着自行车爬上山坡,把车子停在那棵大树旁边,望向父亲离去的方向。父亲的车子也静静停在大树下,而父亲却没有回来。
春天,小女孩长高了一点,换了春装的她骑行的动作也轻快了些。大树在那,父亲的自行车在那,长大一点的小女孩在那,可是,父亲不在那。E
每一天,每一个季节,每一年,时光就像那片树荫,好似一成不变,却已然物是人非。
再也不见父亲的自行车,再也不见每天都来盼父亲归来的小女孩。这一天,应该是欢快而炎热的夏天,少女般的热闹熙攘。几个少女骑车呼啸而过,只有一个忽然慢下了脚步。她下车眺望了山坡另一端,然后在伙伴呼唤中离开了。
生活总要继续,失去的不能抵挡要来的。欢笑与愁闷,平常与波澜,每日自然地发生着一切,只是这一切,都已与你无关。而当初的记忆,短暂却刻骨,突兀而暴露。岂能忘怀,却已惘然。
女孩再次出现在通往山坡的路,是坐在恋人车后。她本能地望向山下,只看到女孩的背影,看到的是落寞与思念。
以后的以后,时光像长了翅膀,飞得又快又踉跄。女孩当了母亲。如同当年的她一样,孩子和父母来山坡游玩。丈夫带着孩子下了山坡,而她,不敢靠近。不敢想起。不敢。
时光的剪影,她老去的身影,她不再苗条,而是肥壮。她来,她望,她走,几十年。
她更老的姿态,驼背的腰身,龙钟的步子,而最后的最后,她终于走下了山坡。
那已是一片沼泽,她蹒跚着踏进这片沼泽地,看到父亲当年的小船,搁浅,沉没,斑驳。她哆嗦着上了船,躺下,然后她睡着了。躺在父亲的船里,就像蜷缩在父亲温暖的臂弯。
不知是在梦里还是醒来,父亲正向她走来。她跑向父亲,跑着跑着,她越来越年轻,越来越小,而父亲的轮廓渐渐清晰,还是那样高大伟岸。
那么大的那么年轻的父亲,
那么小的那么快乐的女儿。
一个手掌就能支撑起女儿的重量,
一个拥抱就能爽快起女儿的心肝。
父亲与女儿,
世上最迷信的一种前世与今生;
女儿与父亲,
最最亲昵也最最陌生的缘与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