镖行英雄系列3一一《赌命之局》

                              楔      子

世事如赌局!人一辈子的历程,或许就是一场接着一场的赌博!

这个世上没有从不赌博的人,而且每个人赌过不止一两次,绝对经历过无数次,只是有时候自己都没察觉到,从生命一开始,自己就已经是坐在命运这张赌桌上的赌徒。

十年寒窗的书生用苦读赌的是功名;  红尘卖笑的女子用妩媚赌的是归宿;  千里驮运货物的商人用血本赌的是利润;  耕田锄地的农夫用汗水赌的是收成;  每一个普通的人,又何尝不是用今天的努力来赌着明天的安逸……

而刀头舔血的江湖中人,不管是正还是邪,是善还是恶,赌的当然是第二天还能活着睁开眼睛。

因为他们每次赌博,往往会比普通人押上更大的筹码,而多押上去的筹码,就是他们自己的命!

命没了,再多的权利和财富,欲望或信仰,都将是一场空。

输了……终归是一切都输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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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好运赌坊

安宁镇只是一个小镇,四千来户人家,三百多间商铺。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粮油,布匹,金银首饰,胭脂水粉……

一切与生活日用相关的店铺皆有,镇上还有一间负责安全行货押款的镖局一一威远镖局,小镇精致,镖局自然也不大。

已上年纪的总镖头"穿云铁掌″雷烈,副镖头"竹竿",女镖头花姑,趟子手老李头,还有一个新入镖局不久的年轻镖师艺小天。

夜,秋夜,无月的夜。

夜虽无月,却也不算漆黑,天空中仍有点点繁星闪耀。

当夜幕愈深,夜色愈浓,无数盏灯火依旧会点亮这个小城镇。

白天鲜活的菜市,热闹的街道,以及附近的村庄开始渐渐睡去的时候,花柳巷却像是刚刚苏醒过来,一盏盏挑起的风灯亮起,此时的花柳巷,仿如一个少女起身后刚披上了一件五彩的霓裳。

花柳巷不是一条巷,而是一条街,夜里才喧嚣的街。这里有夜市、客栈、当然还有很古老就出现并极易吸引人的两种行业:赌场和妓院。

这条街最出名的赌档当然是"好运赌坊"。

装饰舒适的大厅,精致的小包房。

酒味,汗味,烟草味和女人胭脂香味混和在一起。里面的赌徒各行各业,脸上的表情自然是各种各样: 兴奋,懊恼,得意,冷静……

尤其是大厅里的金钱响动声,骰子晃动声,喜悦与叹息的声音夹杂在一起,仿佛协奏出了让赌徒们觉得是这世上最动听的声音,即便是第一次走进来的人,也会觉得心里开始蠢蠢欲动,手也开始痒痒。

赌坊里的赌法也很自由,做庄做闲悉听尊便。赌坊里的庄家乐得轻松,只管在赢家处扣取百分之五的"抽头钱"即可。但有两条规矩却是雷打不动:

一、不许寻仇挑衅,二、不许使诈出千。

赌坊厅里的男人肯定都是来赌钱的,因为不赌钱的男人根本不会走进来,女人则不一定,赌坊里的女人要么是真正的赌徒,要么是男赌徒带进赌坊里的陪客。

赢了钱的男人通常喜欢找个女人庆祝一下,输了钱的男人也会找个女人渲泄一番。许多爱赌的人,就是在所谓的刺激与放纵中挥霍着自己的生命。

而花柳巷里的妓院与半掩门,正是在这种畸形的带动下生存与繁荣。

大厅里的气氛热闹,市井村夫都有,赌注从数十文到几百两悉听尊便,让人过足赌瘾。小包间里却安静舒适,赌客的身份自然也不比非常,赌的是格调,台面自是大上许多。

好运赌坊最精致的包房简直是镇上富豪赵百万的专用包房,几乎每晚必到。可每天陪着赵百万过来的七太太却不是来赌钱的,她只是来喝酒的。

当包房赌局才开始不久,七太太就会走出包房门,对门口的侍女吩咐:

″叫小乙送一壶最上等的冰镇竹叶青陈酿到天字一号休息间来。″

说完迈着优雅的步子,冷若冰霜的经过赌坊热闹的大厅,登上二楼天字一号房间。稍倾,一位眉清目秀,名字叫做小乙的侍童端着一壶酒进入房间。

不一会,窗户纸上映着屋里挂衣服的木架,就会有节奏的摇动起来……

贪欲好色不是男人的特权,皮肉生意也不是女人的专属。色欲,从来没分过地域,种族和性别。

当以身体为交易商品来赚钱的这门古老职业出现,经营这一行生意的就男女皆有,妓女和面首几乎同时被衍生出来。当年面首中的翘楚嫪毐,连秦始皇的生母都为其育下两子,且迷恋万分,难以自拔!

时过丑时,夜更深,七太太冷艳且高贵的走下楼梯之时,也该是快到了包房里的贵客散局之际。

大厅里却依然有众多滥赌之徒,这些赌鬼,不到天色发白或口袋见底,是不会死心离开的。

赌博! 本就像是让人难以驾驭的野马,多少人因此爱好而倾家荡产,家破人亡。

高档包房里的赌客尽散,陆续坐着马车离开,赌坊大门口的灯笼却依旧明亮,配上这扇洞开的大门,像极了一只凶猛的野兽。它也的确是一只猛兽,不知吞噬了多少人的血汗和光阴,吞掉这些沉迷之人时,是连骨头都不会剩下一根的!

天色渐渐露出白色,夜幕即将退去,热闹的赌坊慢慢安静了下来,四周一片寂静。

只隐约听到赌坊后院的小屋里传来的低声细语。

"小乙,小乙,那个穿着阔气,仪态优雅的女人是什么滋味?″其中一个声音好奇的问到。

"还能有什么滋味,出来寻欢的女人都差不多一个味道。″这个唤做小乙的人话语中带着疲惫和睡意,打了个哈欠接着说道:

"要不是看在那锭银子的份上,谁会在她松驰的肚皮上卖弄力气,这个看似优雅的女人,浪起来和天香楼里的窑姐一个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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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坊间豪客

夜,今夜,繁星点点。

星光璀璨,星光洒在了这一个精致的小镇,也洒在了这一条夜里才会苏醒的花柳巷。

虽已立秋,但天气尚未变凉,让人感觉闷热如夏,正是民间俗语说的秋剥皮的时节。

花柳巷里的这间"好运赌坊″里气氛却好像四季都不曾变过,总是热闹非凡,让人欲舍不能。

其实让人欲舍不能的不会是赌坊的气氛有多热烈,而是人贪图享受,企图不劳而获的欲念在做祟。这种欲念,只是人性中丑陋的一面而已……

今晚大厅里的赌桌前坐着一个赌坊常客。

常客通常都是指好的客人,好的客人一般都是赌钱守规矩不会耍赖的客人。

赌场最需要的就是人气,常客不等同于豪客,豪客带来的是场面,而常客是有稳定数量的银子在钱袋子里,会时常来捧场的老面孔。

这位常客不苟言笑,身材修长精瘦,握着赌注的手稳健且有力,指甲修的干干净净,手指关节骨较粗,十根手指仿如一根根纤细的竹子。

这个身材修长的"瘦高个″常客在龙蛇混杂的赌坊里,绝对是一个受人敬畏的人物。受人敬畏之处当然是他的赌风和他那二十支追风镖。下注几两银子的赌徒只能站着下注赌钱,他一进赌坊,总会有一把椅子让他坐着,而且坐的很舒服。

赌,决不会是一件好事。可"瘦高个″赌的与众不同,每次下注一百文钱,赢不加,输不减,每次子时一过抽身走人,沙漏般的准时。仿佛他赌的只是一种氛围,一种心情,或者,赌的只是江湖中这份难言的寂寞。

"瘦高个″今晚坐着的这张赌桌上的主角共四个人,其余围观的都成了配角。他左手边坐着镇上绸缎店的老板钱二爷,右手边坐着的是老赌鬼顾七。

据说有一次顾七连赌三天三夜,把把抢庄,下注的十几个闲客输的连一文钱都不剩。今晚的顾七却一把庄都不敢抢着做,而且额头上已开始冒冷汗。

冒冷汗的且不止他一个人,跟他一起赌闲家的钱二爷,也开始觉得背脊开始发冷。因为他们钱袋里的银子,已经有一大半跑到了桌子上,属于了别人。

最悠闲的当然还是"瘦高个″,每次下注一百文,居然还赢了几两银子。

抢着做庄的是一个外来的陌生面孔,相貌粗犷,身形不高,但强壮,彪悍。一身穿着不甚讲究,口袋里的银子却是不少,自称是走南闯北的玉籽商人。

今晚这个抢着坐庄的人就坐在"瘦高个″的对面,面前还堆着一堆不小的银子。赢来的银子,赌局开始前还是属于顾七和钱二爷的银子。

"梆、梆、″即便屋里人声鼎沸,屋外却依旧清晰的传进来两声更响,子时已过,初入丑时。

"瘦高个″起身欲走,耳边却传来了今晚这个陌生庄家的话语:

"看似威严大气的一个人,怎么赢了一点小碎银子就走,再玩多一把。″

陌生人语气虽不重,却满是讥讽之意。

"瘦高个"并不理睬,一手抄起桌子上自己的银子,并没停下起身的姿势。

"安宁镇上的人就是小家子气,看上去一个派头不小的男人,都不敢玩上一把大一点的,还怎么在江湖上立足扬威?″

这个彪悍的玉籽商人见"瘦高个″不搭茬,更加挑衅的说了一句,鼻子还轻哼了一声。

"瘦高个″停住了站起了一半的身形,转身又坐了下来,对钱二爷和顾七说道:

"这一把劳驾两位当一回观望者,我陪这位朋友玩一把单独的。"

说完后双眼直视着这个挑衅的玉籽商人,轻轻说到:

″朋友,请划出道来。″

"好!江湖人快言快语,一粒骰子赌大小,摇出点数大的赢。″

这个彪悍的外地人一边说着,一边解下钱袋子连同桌前堆着的银子往前一推,估摸着也有三千来两,接着说道:

"一把定输赢,即然是最后一把,玩就玩把痛快一点的,你先请。”

"瘦高个"微微一笑,右手抄过骰盅,自信的拈起一粒色子,往半空一抛,骰盅接住,只听得"叮,叮"一阵摇晃声响,"啪"的一声骰盅将色子扣在了桌子上,他心里清楚的知道,这绝对是一个六点。

那个自称玉籽商人的庄家双手一按桌面,笑着说道:"请开盅。"

"瘦高个"手握着骰盅的手轻轻拿起,桌面上打开的这粒色子却只是一点朝上,最小的点数。对手的双手刚才一按桌面,显然让色子面改变了方向。

“瘦高个"眼里闪过一丝惊讶,瞬间又恢复了往常的淡定,面不改色的对这个开始得意起来的玉籽商人说道:"该你了。″

"随便摇上一个点数都赢定你了,乖乖的掏银子吧!″玉籽商人一边拿起骰盅摇动,一边稳操胜券的说到。

这个商人将骰盅往桌上一扣,得意洋洋的说道:"我是庄家,平点也是你输,何必多此一举。″

"赌有赌规,你不摇一把,岂不是算你自动放弃,输 ! 也该让人输得心服口服!″"瘦高个″脸上依然平静,一只手轻按着桌子,缓缓说到。

"好,这一把就让你输的心服口服,″这人说完又大吼了一声"开!″

掀开的骰盅里却一粒色子都没有,只有一小撮红白混合着的碎屑颗粒,这粒色子,已被"瘦高个″的内力用隔山打牛的方式震碎。

"不好意思,我有一点,你却一点都没有,这一把,我赢了。″"瘦高个"一边面无表情的说着,一边用一只手指着桌上的银子,接着对赌坊的伙计说道:"帮我把这堆银子存在坊里的帐房里,十两银子打赏喝茶。″

玉籽商人微微一愣,脸色略一变,瞬间又恢复了常态。只冷冷的看着赌坊的伙计清点堆在他面前的银子。

"嘿嘿,好厉害的身手,这一把我输的甘心情愿,请问英雄尊姓大名?也好让我长个记性。″商人自我解嘲似的干笑两声,对"瘦高个″问到。

"瘦高个"并不答话,起身向赌坊大门走去,走了两步猛一转身,手中十几粒金光向赌坊大厅里的一根柱子飞去,疾如飞矢,人却已飘出门外,厅里的柱子上钉入了十几枚铜钱,镶嵌成了两个字:

"竹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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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以命为注

夜已深,花柳巷依然未眠,安宁镇的其它街道却是安静的。一切仿佛都静悄悄的熟睡了过去。

星光却已稀疏,一弯下弦月挂在了天空,弯弯的月儿仿佛一把弯弯的勾子。

"好运赌坊"岂不是也如同一把无形的勾子,不知道勾住了多少人的魂魄。赌坊旁边的大樟树上停着的一只猫头鹰也发出了"咕,咕,咕"的夜啼声,似乎也为这些迷途的世人发出几声叹息……

"竹竿″不是晒衣服的竹竿,"竹竿"是镇上威远镖局的副总镖头。

“竹竿″此刻的心情却是轻松愉快的,穿过前面的一条长街,他就可以回到他柔软的大床上,舒服的睡上一觉,今晚的赌局,既让他过足了赌瘾,还塞满了钱袋。

长街漆黑,晚上的微风却已凉爽,青石板铺成的街面,让人走得踏实且舒服。

"嗖″,一声极细微的锐空声响突然从"竹竿"脑后传来。"竹竿"转过身略微一晃,躲过向他袭来的一道白光。胸前处却又有两道白光疾飞而来,"竹竿″一只脚略一点街面,人已飘絮般拨地而起,袭来的两道暗器几乎擦着鞋底而过。

夜色中隐约见一个黑影手腕一扬,五道暗器又向着半空中拨起身形的"竹竿"疾射而来。"竹竿"右手一挥,手中五把追风镖脱手而出,五道飞来的暗器皆被击落。

"竹竿"落地时身形却轻微的一晃,刚才纵身闪躲两支镖时,似乎让他的一只脚受了伤。他左手探入腰间镖囊,抄起五把追风镖,对面的黑影却连翻几个跟头,窜上青瓦屋脊,消失在了夜幕里。

"竹竿"并没向黑影消失的方向追赶,他清楚的知道,有人找上了茬。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有的麻烦迟早还会找上门来。他镖不离手,小心戒备的返回了镖局里住着众镖师的四合小院。

虽然是众镖师的小院,今晚的院里只有两个人。花姑镖头跟老李头押着一趟镖去州府尚未返回,现在的院里,只有新入镖局不久的镖师艺小天和厨子吴老三。

"竹竿″一回院里,略一思索,敲开了艺小天住着的小房间。

早晨,薄雾。

秋天的早晨比闷热的白天凉快许多,让人觉得舒服、惬意。天气晴好,太阳尚未炎热,清鲜的空气中还略带着一点甜丝丝的味道。

现在的"竹竿″正坐在一个他觉得空气最香甜的地方,不止香甜,简直香甜的要命,会让人忍不住的直流口水。因为他坐着的地方,是老冯头的早点摊子。

老冯头的早点摊子永远只卖着三样东西:豆浆,油条,肉包子。豆浆香甜浓郁,油条酥脆可口,肉包子,绝对是皮薄馅足且多汁。

"竹竿”面前的桌上摆着一碗豆浆,两根油条,四个热乎乎的肉包子。虽脸色略显苍白,却好像一点都没影响到他的食欲。

"阁下好胃口。″左边的空位上突然坐下了一位不速之客,正是昨晚输了三千两银子的玉籽商人。

"今晚若能再赢三千两,我想我明天早上的胃口会更好,或许能吃下老冯头的半个摊子。″竹竿略一抬头,似笑非笑的答到。接着向来人问道"请教朋友贵姓?″

"姓关,关二爷的关,我的名字就叫关二,″商人应道,接着说道:

"我想跟你再赌上一局,或许明天早上你一点胃口都不会有,今天午饭和晚饭都可能吃不下。″这个自称关二的人轻声说到,眼里却有一丝刀锋般狠毒的眼神闪过。

"怎么赌?″"竹竿″仿佛只对眼前的食物才有兴趣,漫不经心的问到。

"江湖人,赌武功!″ 关二答到。

"何时间、何地点?″″竹竿″问到。

"明上午,柳林渡。″关二答到。

"何为筹码?″″竹竿″又问。

"赌命!″ 关二的两眼直直的盯着"竹竿",挑衅似的说到。

"奉陪!″ "竹竿″镇定依旧,接着说道:"请你喝碗豆浆"。

"为什么要请一个和你赌命的人喝豆浆?″关二似乎觉得有点意外,诧异的问到。

″竹竿"端起面前盛着豆浆的碗,大啜了一口,发出一声享受的咂嘴声,才轻声说道:

"我想请一个过了明天再也没机会喝豆浆的人喝上一碗,尤其是这个人还输给了我三千两银子!″

关二见口风上占不了"竹竿"的便宜,干脆收起了话语,竟真的叫老冯头端上了一碗豆浆。

对面的桌子边却又来了一位发际银白,皱纹满脸的老头,佝偻着身躯,一坐下来就冲着老冯头大声嚷道:″饿死我啦!快来一碗豆浆,六根老油条填一下肚子。"

"六根老油条?,我这里的可都是现炸的新鲜油条,再说,你吃的下这么多吗?″老冯头一边手法娴熟的打着豆浆,一边问到。

老头轻一皱眉,故意板着一张脸说道:"点的东西越多岂不是赚的越多,手脚麻利点,豆浆里的糖水放多一点,侍候老头我高兴了,吃完就走。倘若让老头我不高兴,哼!我就坐在这里不走了,而且一坐就是一小天!"

"算帐,再来一个羊肉馅的包子带走!″怪老头风卷残云般的将油条塞进了肚子里,对老冯头嚷到。

"合计一钱银子,老头你饭量真厉害。″ 老冯头拎着油皮纸袋装着的一个肉包,走到老头的桌前说到。

"不,吃不下了,我又不是个饭桶,这个肉包不是吃的,是拿来用的。″老头答到。

"拿来用?  干什么用?″老冯头奇怪的问到。

老头在桌上抛下二钱银子,趁老冯头的身体遮住了关二的视线的时候,端起豆浆碗冲着"竹竿″做了一个干杯的姿势,接着痛快的一饮而尽。随后凑到老冯头的耳边,笑嘻嘻的说道:

"羊肉馅的包子,当然是打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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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生死一博

柳林渡不是一个熙熙攘攘,人来船往的热闹渡口,它只是一个安静的野渡,平日里,也只有打鱼的渔夫偶尔停靠一下。

河边是一片茂盛的柳树林,初秋的柳树林仿佛是四季中最多彩的时候,枝条依然轻柔,叶子的颜色却已是红绿相间,色彩丰富了许多。

关二就站立在林中的一块小空地上等待着。四天前他就来到了安宁镇,来的且不止他一个人,六名追随他的属下也被安排在一个小村庄里等待突袭。

前天晚上赌坊里的试探,还让他一时不敢冒然出手,今天他却有了必胜的把握,威远镖局的女镖头和趟子手押镖未归,他身后茂盛的蒿草丛里却隐藏着三位今天早上才赶到的西域高手。六名下属,照计划也正在赶过来的路上。这不是一个公平的赌局,这是一个帮"竹竿"精心设计的陷阱!

"竹竿″的身影却渐渐的出现在了关二的视线里,他的人如常的镇定从容,只是走入柳林这片空地的步履缓慢,有一点常人难以察觉的蹒跚。前天晚上的夜袭,似乎真让他的脚受了伤。

"威远镖局的副镖头不愧是一条言出必行的汉子,准时赴约。″关二对已到空地中央的"竹竿″说到。

"对千里迢迢从西部赶来的道上朋友的约战,我岂会不来。″"竹竿"平静的应答到。

"你怎么知道我是从西部来的?"关二诧异的问到。

"竹竿"微微一笑,说道:″江湖行镖,从不与人架梁子,结私怨,遇上劫道的也是以保货为主。真若是论私仇,只有前段时间在翠竹轩的那一战。″

"竹竿"略略一停,接着又缓缓的对关二说道:"在翠竹轩里被歼灭的四名贼寇中,"修罗狂僧″一惯孑身一人,柳一浪虽是兄弟二人,却俱已伏尸当场,只有"西域狂沙"关东月出身成群结派的马贼,阁下既也姓关,不知道是关东月的什么人?″

"哈哈哈哈!不愧是威远镖局的副镖头,事已至此,我也不瞒你,"西域狂沙"正是家兄,我乃是他的胞弟关西月。″关西月大笑着说到,盯着"竹竿"的眼神却像是看着一只落入陷阱,已无法逃脱的猎物。

"哪还不开始?是否依旧没有胜算,还是在等你的同伙到来?″"竹竿"脸上略带微笑,眼神闪动着一丝光芒,不像是一只落入陷阱的猎物,倒像是一个富有经验的猎人。

"他不敢动手,是因为他有六个同伙没如约而至。″第三个声音从"竹竿″身后传了过来,从"竹竿″的大树后跳出一个身影,正是昨天早上在早点摊上的花白老头,他冲着关西月一眨眼睛,伸手一抹脸,揭下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是一张年轻帅气的面孔,接着笑着对关西月说道:″昨天早上我们已见过面了,我一坐就是一小天!  明摆着告诉了你我是艺小天,这一张面具,还是你胞兄的同伙留下的,正好用来对付你!″

"还有我,我们“竹竿″镖头的赌局怎么少得了我。″从关西月身后的树林里跳出一个圆手圆脸圆肚子的人,脸上还有一个铜钱大的胎记,正是镖局的厨子吴老三。

"三哥,事情办得怎样,你又不懂点穴,待会给肉包子打中的六只狗跑了怎么办?″艺小天一见是吴老三,略略担心的问到。

"放心吧,你一跟我说完"竹竿″镖头的事,我就去了菜市场打听情况。只要是人,总得吃饭,尤其是喜欢享受的人,当我从菜市里的屠夫嘴里听说到桑榆村的小店老板买了两头羊回去,心里就有了八成把握。我就跟踪了过去,随后在那里做了一点点小的事情,上次那个采花贼柳一浪留了两个小瓶,一瓶迷药,一瓶春药,春药我自己留着,那一瓶迷药,昨天晚上我全部洒在了他们买的羊肉里。"

吴老三习惯的耸耸肩,嘿嘿笑了两声,接着补了一句:

"我是一个厨子,不仅会炒菜,当然还会包粽子,这六个外来的小马贼,已被我用牛筋绳索捆得像六个粽子,端午节般的粽子。而且昨天一早我就叫镇上驿馆的军爷快马去州府通知丁捕头,他们应该马上快到了。"

"昆仑三煞,事已暴露,现身出来把这三个人干掉!″关西月对身后请来埋伏着的另三个帮手喊到,一边抽出身后的兵刃,一只手操起一把长剑,另一只手握着一根鱼鳞紫金棍。

"嗖嗖嗖",草丛里跃出三条身影,三个人白皙皮肤,栗色的头发。手中握着的兵刃却是一模一样的新疆弯刀,这三个人,是在昆仑山一带做恶的昆仑三煞。

"并肩子上!″关西月吼了一声,身影就直奔着"竹竿"飞跃袭来。昆仑三煞也一纵身形,两个奔向了艺小天,一个挥舞着长刀,冲着吴老三刺去。

"嗖嗖″又是两声响,柳树丛里又窜出两个身影。袭向吴老三的那个昆仑三煞被一只袖子缠住了脖子,随后袖子里伸出一把短刀,闪电般割破了他的喉咙。这利索干净的手段,正是刚从州府赶回来的花姑镖头。

冲着艺小天袭来的两个身影,一个被艺小天惊虹挚电般的剑光洞穿了喉咙,另一个在半空中被疾电般的一腿扫中了胁下,只听的"咔嚓″一声响,他的胁骨一下断了五六根,接着像一滩泥一样软在了地上。踢中他的人随后一落地,掏出一个羊皮酒囊猛喝一口,大笑着说道:"赶回来的正是时候,这一腿踢得真是过瘾!″

一只酒糟鼻子上面长着一双狡黠的双眼,当然是和花姑一起赶回来的老李头。

"竹竿"却一轻点地面,正是他的轻功绝技"飘萍飞渡”,半空中二十支追风镖伺机出击,迎向着关西月的身形。

关西月纵身腾挪,一边利用着柳树林的树干躲闪,一只手握着的长剑绽出一朵剑花,二十支追风镖被剑花一一挡开,握着鱼鳞紫金棍的手寻找到"竹竿"镖头伤腿行动略迟缓而露出的破绽,闪电般安击向了"竹竿″受伤的腿。

"竹竿″却丹田内劲一沉,迎着正扑过来的关西月脸腮一鼓,从口里疾躲射出一粒金光,正中了全力扑来的关西月的喉咙。关西月手中的紫金棍却力道未歇,也击中了"竹竿″卖出破绽的右腿。

同时落地的两个人,关西月丢了兵刃只管捂住自己的喉咙,挣扎了两下倒在了地上。"竹竿″闷哼了一声,落地的脚一软,瘫坐在了地上。脸上却微微一笑,看着已咽了气的关西月平静说到:"一条腿跟一颗假牙换你一条命,赌的真是爽快。”

随后又一转过脸,轻皱着眉对艺小天四人说道:"还不过来扶我一把,前天是为了诱敌深入才佯装受伤,这一次可是真的受伤了。"

阳光明媚,风中还带起着零星的落叶。

折柳枝本是文人雅士的离别仪式,这里的柳林渡,却让四个恶煞之人跟这个美好的世间永远的离别了。

阳光照着青春的艺小天,略显猥琐的吴老三,依旧慵懒的花姑,边走边喝酒的老李头,当然还有被艺小天扶着的"竹竿"镖头,五个人脸上的笑容,却如同阳光般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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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尾声

一个凉爽怡人的夜,月圆的夜。

月上树梢,月光透过茂盛的槐树枝叶,在镖局的四合小院里洒下一片斑澜的月色,而这个小院,总是不会缺少欢愉的笑声。

院里的石桌上摆着几坛老酒,围坐着艺小天,花姑,老李头和吴老三。

"小天兄弟,众位兄弟,感谢那天诸位的鼎力相助!” 笑声太大,连屋里养伤半个月的"竹竿″镖头也忍不住起身凑起了热闹,推开门走出来跟大伙打了个招呼。

"呦,好利索了,还跟艺小天称兄论弟起来,不知俩位什么时候拜了把子?″一惯油嘴滑舌的老李头禁不住调侃了一句。

"别人拜把子喝的是血酒,我跟艺小天兄弟喝的却是一碗豆浆,老冯头摊子上的豆浆。""竹竿"答到。

"不知道伤好了的"竹竿″镖头是想出去推几把牌九,还是摇两把骰子?″连旁边的花姑也拿"竹竿″开起了玩笑。

平日里滴酒不沾的"竹竿"却一手抄起石桌上的酒坛,笑着说道:"我只想和我这一帮肝胆相照的镖局兄弟们喝上几杯。″

夜已深,酒已残,但欢笑依然。

当夜,喝的最多的却是往昔逢酒必辞的"竹竿",说的最多的,也是平日里和下属不苟言笑的镖头"竹竿″。

被烈酒跟友情打开了话匣子的"竹竿",聊起了许多的往事,其中竟包括了许多他自己的童年往事和成年秘密。

曾经有人说过:"男人的秘密跟女人的乳房一样,越大越要好好的包裹着。″

可若是面对着的是一群出生入死的兄弟们,坦诚出来一些也无所谓。就如同怀春的少女幽会着钟意的情郎,暴露出多一点点又何妨,情到浓处,即便要完全的裸露出来,也由它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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