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城三月
初识张野,在新生报到当天拥挤的六人寝,砰一声行李撞开门,声若洪钟,“张野,请多指教。”,抬头便看到一张英气逼人的脸,咧着嘴笑,身后跟着两个硕大的行李箱。
这里是上海荒郊一个籍籍无名的二本院校,五湖四海的学子背井离乡来到此处虚度四载只为一张毕业证。身处其中,打发时间的方式不过游戏睡觉,张野不同,一副好口才加上俊朗的外形,不多时便风云全校,暧昧短信和电话像长了眼的糖衣炮弹砸地他满脸桃花,各种搭讪不计其数,张野也不推辞,每晚熄灯后在楼道里与慕名来电的女生笑骂调情,直至夜深,倒也乐在其中。
也并不都是顺他意,为艺术节排量争场地,外系一泼辣妹子张口便骂:“你除了像个痞子一样到处耍还会啥?”,几个兄弟偷偷起哄,暗地里封她“女霸王”,没多久,女霸王和痞子张的事便隐隐约约的在各自的系里流传。
十一将至,张野突然告诉我们,四川老家的女友要来看他了。终明白为何红颜成群的他始终未曾动过真格,在惊讶后不禁对其所为略有鄙夷。不日,张野女友便到校,张野在校门旁的大排档设宴为她接风洗尘,几个兄弟到场喝的醉眼朦胧,只看到昏黄的灯光下文文静静的小女生,看张野的眼盈盈的都是爱意。
张野带着女友在黄浦江畔转了两天,待到女友离开,依旧莺环燕绕,期间女霸王与张野和解,欢喜冤家也传的沸沸扬扬,兄弟们看不下,劝过但毫无奏效。到第二学年,张野频繁翘课已致数门不合格,夜不归宿更是时有发生,常常待到第二日方能从同行人口中了解行迹。彼时张野整夜整夜流连于灯红酒绿的各色厅吧,纸醉金迷的魔都到了夜里,满地的繁弦急管,合着人群的欲望黑到夜里去。
彼时他与一个北京姑娘在小酒馆相识,迷得神魂颠倒,偶然回到宿舍说起,满脸的神采飞扬,火速与女友分了手,在十一长假追着去了北京。待到开课三四天后,我们才在寝室门口看到风尘仆仆的张野,归来之人满脸憔悴,眼里已没有踏上行程时的神采,摆摆手便倒在许久未曾躺下的床上沉沉睡去。
从北京回来的张野开始变得沉默寡言,往日来者不拒的暧昧消息再无回复,唯独接过两次女霸王的电话,也不过是无尽的争吵。
期末考结束,依旧在门口的大排档,寝室聚餐,张野许久才鼻青脸肿地赶来,众人大惊,他摆摆手自罚三杯。酒喝开,许不开腔的张野才在劝说下断断续续说起北京之行:午夜到的京城,深夜里灯火通明的火车站,电量耗竭的手机,巨大的孤独与茫然笼罩了他一整夜。待到拨通姑娘的手机,另一头已换成粗狂的男音,追问下去对方便恶狠狠以扰民报警相胁,不得已放弃,才发觉已无姑娘的联系方式。举目四望,尽是陌生的繁华喧嚣,漫无目的地坐着环城地铁,期间丢了手机,外套和姑娘当初送的情物,在人来人往的三里屯酒吧街望了一夜,最后灰头土脸地离开了伤心的京城。今晚来时,路上遇到校外的债主,挥霍无度加上北京之行的开销……话未言尽,张野已止不住嚎啕,其余五人皆沉默,不欢而回。
来年开春返校,回到寝室已不见了张野,棉被一并洗漱用品都一扫而空,无人知晓去向。及一日碰到女霸王,才双眼通红道出原委:债主逼得太紧,老家的女友流产后自杀未遂,其父母登门大闹一通,张母气得住院,心灰意冷的张野回校搬走了所有生活用具,南下广州打工去了。临行前女霸王硬塞给他五百元。
我无从知晓张野独自一人,在人烟阜盛春意盎然的花城作何感想,他会想起当年群芳丛中笑谈自若的那个自己吗?还是在踏上京城的旅途时,蓦地想到一年前,一如他义无反顾般,只身一人追出蜀地来申城寻他的女友?
不要失望,我的朋友,生活从不就是一帆风顺;
别灰心啊,远方的过客,前方自有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