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生长着的艳丽花朵都扎根在潮湿又烂的泥地里,生活在这世界上,没有人是绝对干净而绝对无忧愁的,所有新鲜的盛开,都撇不开过往的腐烂和消逝。
——来自文章《这不是你梦寐以求的长大吗?为何愁眉不展?》
讲一个我的故事。
在爷爷去世以前,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孩子,一个为了得到家人赞扬时时刻刻都在努力规范自己的乖孩子。
爷爷得了很严重的病,脑部神经压迫导致人的精神很不好,总爱生气。最后一次见他是在初二过年时节,因为一件很小的事情,他说了我一句,说我像我妈,没眼色。
当时真的很小,不能理解他,只觉得你骂我就是了,干嘛连着我妈一起骂?所以很生气,跑到偏房去哭了一场,赌气不理他。
家人都瞒着他的病情,我也不清楚他到底怎么样了,只觉得他起的越来越晚,晚上会疼得乱喊,脾气也越来越大。过完年,父亲已经在紧张地为他筹备“老房”了。木匠在院子里做工,刨锯“隆隆隆”地从早响到晚,爷爷坐在窗前,静静地看着人们在院子里忙碌。
听父亲说,最后的几天,爷爷说想吃一次煮的方便面,以前一直没舍得吃过。这是他的最后一顿饭。
有一天中午,父亲包车去学校接我,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说我还没有跟学校请假,先不回去。父亲当场生气了,转头就走,下楼时大声喊着:“你爷没了,你自己看着办!”声音里充满了泪水。
我赶了下午的班车回家,学校离家有两个小时的车程,只记得自己哭了一路。班车停在家门口的斜坡上,我看到来来往往的人,听到期期艾艾的哭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门的,也忘了哭。
那一年秋天,国庆大阅兵,庆祝祖国60周年华诞,场面之壮观,气势之宏伟,史上少见。不知谁说了句:“这要是你爷看到了,一定也会记下来。”
我脑海里闪出刚刚过去的2008年,他每天看着新闻联播,把汶川地震的伤亡人数记在一个撕开的烟盒里面,保存在他亲手做的大柜子里。奥运会上,他记下每一天中国获得的每一枚奖牌的时间和项目,也同样保存起来。
那年我上初二,再过一年中考。爷爷说:“把这个保存着,我的丫头说不定考试能用上。”
爷爷去世后,我第一次清楚地感觉到了家人的爱。那年干农活,用水泥修一段水渠,我也想把手伸进水泥里学着父亲的样子搅拌,他赶忙把我挡回去,说这样对我的手不好。奶奶变得越来越依恋人,每一次回家我必然要和她睡在一起,早上睁开眼,她已经收拾好坐在床沿上做针线活,一双又一双绣花布鞋,我不知道她在柜子里存了多少双。妈妈开始习惯说:“有什么事情,你自己决定就好!”
当我清楚地感知到这些爱时,便长大了。
明艳的鲜花,脚下踩着的黝黑泥土里,不知落了几个春秋的花瓣。鲜花亦会凋去,也不知又会落在哪一片泥土里滋养下一季花朵。
当鲜花开始为脚下的泥土落泪时,她长大了!